如果只是要钱,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父亲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宏羽集团的董事长又怎么会差钱。
不为钱的绑架案,那就绝对不会是简单的绑架案。
心底无端掀起一阵波涛,好似屋外的风雨都刮进他心里,不肯止歇。
会议室外,走廊灯光昏黄,空无一人。
鹿鸣就那么坐着,等着,渐渐地回过味儿来,心头翻涌如潮的那些情绪名为焦虑,担忧和恐惧。
他怕了,二十年来,顺风顺水,骄傲张扬。
鹿鸣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恐惧,何为煎熬。
他抱着头,缩在门外长椅上,像被告席上等待宣判的嫌疑犯。
……
鹿鸣记不清,那晚他们究竟等了多久。
只记得母亲从另一个辖区赶来,张皇失措。
她身上的雨披不住往下滴水,很快便在木质地板上形成一摊水渍。
鹿鸣不敢去看母亲脸上的泪痕, 他死死盯着脚边那滩越扩越大的水渍,眼底的潮意也越聚越多。
鹿母阿鸣。
他听到母亲沙哑的声音。
鹿母……你怎么能把娇娇弄丢呢?
眼眶里的泪疏忽滚落,喉间发出难以抑制的极为短促的喘息,鹿鸣猛地将拳头抵在唇边,无声又痛苦地在母亲面前弯下腰。
我错了,我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
心里不停重复着令人绝望的道歉,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一双手在那时扶住他的肩。
肖伯阿鸣,振作点。
鹿鸣恍惚抬头,他喊了十几年肖伯的副局长,站在他面前,神色肃然。
肖伯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许是肖伯的安慰了给他莫名的信心,灰暗的眼中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
可很快,最后那一丝光也灭了。
肖伯和父亲于救人一事上产生了分歧。
争执声越来越大。
鹿颂……我们布局七年,老王好不容易拿到这份证据,还被那群杂碎活活吊死在他父母面前,这是老王拿命换来的,就这样交出去,我有什么脸去面对他父母?我拿什么给他交待!
肖伯为了这份证据,我们已经折进去一个老王,难道还要再折进去一个鹿伊吗?鹿颂,那是你女儿!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鹿鸣看到上一秒还争得面红耳赤,不肯退让的父亲,下一秒忽地脚步一晃,重重跌坐到椅子上。
父亲伸手捂住脸,苍白干裂的唇颤抖着,呼吸粗重。
嘀嗒——嘀嗒——门外指针转动的声响一丝不差传到鹿鸣耳边,喉咙干涩到被像灌了一嗓子火,那火顺着嗓子眼一直烧进他胸腔里。
滚烫,炙热,似要将他整个烧成灰烬。
在死一般压抑绝望的沉默里,他看到父亲艰难抬头,眼底一片荒芜。
可说出的话,却又决绝残忍。
鹿颂如果这次,能让鸿羽集团及其背后的政方高层伏法,那我女儿的死就是值得的……
那一刻,父亲做出了选择,也宣判了他的“死刑”。
鹿鸣眼前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
他难以置信望着一向最为敬重的父亲,仓惶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