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慕容离仍然躺在齐之侃的怀里，左手捏着根他的小辫子，唤他:“阿侃……”

“嗯?”

“昨夜我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医丞说你郁郁寡欢，身子弱，加上受了风寒才会晕倒。”齐之侃的声音稳重又温和，不着痕迹地放松对方的神经。

慕容离心底一沉，转眼便是千般思绪。他的手不自觉的捏着小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齐之侃坚毅的下颚。

“哪有郁郁寡欢，我性子本就如此，做不来那欢喜雀跃之态。”

齐之侃只觉那微痒的酥麻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怎么也挠不到。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柔软了眉眼：“阿离勿多思烦忧，一切还有我呢。”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会一直在你回身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慕容离只觉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沉重一松，浑身都是慵懒轻飘的。他看着窗外灿灿阳光为盛开的桃花渡了一层暖暖光晕。

他承认，这样的温柔，他是眷恋的。

“将军，奴才已将您与慕容公子的衣物拿来了。”房外的管家轻轻敲门，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齐之侃打开房门，接过:“去备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送到院子里的桌子上。”

“是。”

齐之侃替慕容离更衣后再打理自己，待他穿好后，慕容离突然问:“阿侃，这可是昨夜用的熏香?”

齐之侃抬手闻了闻:“嗯，这是王上送给我的茶芜香，挺好闻的。”

“你向来是不喜欢用这些的”慕容离望进他的眼，轻问，“可是听说这香有凝神舒心的功效。”

“此香淡雅，我也很喜欢。”

“喜欢到昨夜和今晨才用吗？”此香一旦察觉便再难忽视，只觉满室都是这个味儿，“茶芜香虽然淡雅，可一旦沾染上了，香味便迟迟不散，阿侃还是不用为好。”

“我……一切都听阿离的”齐之侃本来打算顾左右而言他，但看到慕容离含蕴的脸色立马改口，“我就用了两次，阿离别生气。”

“我没生气”慕容离抚下齐之侃抓着他腕上的手，“只是阿侃身为一国的上将军，平时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齐之侃也不在意他的这一动作，相反对他露出来的小情绪而感到欣喜。

慕容离半垂眼睑，眼底些许融化了的坚冰又点点凝结。

梨树环抱着这个院子，现在正处于梨花怒放的时节，花瓣舒展，洁白似雪，一棵挨着一棵，宛若置身云间

“我要走了。”

齐之侃心猛地一跳，倒茶的手也不受控制，茶壶碰倒了杯盏，茶水四溢，清香扑鼻。齐之侃抿了抿唇，眉头紧皱。

“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但即不是第一次了，听到他告别的话语也还是失了态。

“什么时候?”

“两日后。”

“怎么这么急？”他叹息着，坚毅的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失落。

“不能留下来吗？”

慕容离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只余下满院的寂静，以及风吹过花叶时的飒飒声响。

倒在桌子上的茶水渐渐向边缘流去，落在那袭白袍上，顿时湿了一块。慕容离皱了皱眉，迅步走到他身边拿出一方手帕擦拭着。

他俯身，火红的衣服铺在落满梨花花瓣的青石板上，绚烂绮丽得令人窒息 。

从齐之侃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慕容离微抿的唇角和轻轻颤动的睫毛。

他心软了。

他又心软了。

只要对方是慕容离，他总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齐之侃接过他的手帕，拉他起身，从腰上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放在他的手心。

“这是……”

“若是有谁为难你，就把这个拿出来。”

慕容离把玉佩又放回他的手上，婉拒：“心意我已收到，可是”

“你赠之我剑穗，我回之以玉佩，再好不过了。”

齐之侃语气温和，却是直接把玉佩塞到他手中，并极速后退了几步。

只要你好，我便安好。

“我去换身衣服，去去就回”齐之侃牵过慕容离的手，把玉佩又放在他的手心，凑近道，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亲昵温柔，“阿离可别再扔了。”

“将军，衣服拿来了。”

齐之侃接过，便转过身换上，季伯没听见齐之侃叫他下去也就知道他家将军有话对他说。

“季伯。”

“奴才在。”

“你去把茶芜香偷偷埋了”齐之侃理理袖子，语气云淡风轻，“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将军，那香您就用了一次，是不是太……”深深明白那香的金贵，这天玑也只有王上和他家将军才有，季伯不禁有些肉疼。

“做好你该做的就好了，不该问的、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说。”

“……奴才知道了。”

齐之侃看着季伯离开的背影，眼中晦涩又莫测。

有些事，有些人。

还是不说的好。

他不想。

也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