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锯嘴葫芦

周一的早晨，万物都在打蔫，即便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已经过了。

　　穿上校服的范丞丞与周末居家骑机车的少年是全不一样的。他其实不是很乖的人，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大多数也不愿意好好穿校服，且他的父母一年都要往学校交一笔不少的赞助费，其实也没什么人会管他。

　　不过他好像连叛逆都到了一个懒得叛逆的阶段，于是打理得很干净的白色衬衫，没起一点褶子的黑色长裤就好好穿在身上，手腕上一块昂贵又精致的腕表，他歪在窗边，成了学校里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他这几天难得睡得还早，第一节课才下课，他少见地没有睡觉，也就方便了窜进教室里来找他的黄明昊——这货比他小一级，还是无忧无虑的高二学生。

见他没睡，黄明昊也挺乐，钻过来就挤走了班主任专门给他安排的学霸男同桌，张开了嘴就吐出一串长长的抱怨：

黄明昊“哎哟丞哥下回你说说他们可千万别再带着那个穆芊音出来玩了，你不知道昨天那场子让她闹得那个难看哟……无非是今年她爹收成不错倒是给她狂得上天了，我昨儿去接她的时候竟然还撞见她欺负小嫂子……”

范丞丞“她欺负贺照晚了？”

　　范丞丞本来不打算接茬，反正他话多自己就可以给自己讲乐了，那个穆芊音他也没多大兴趣去管，只是他提到贺照晚，这事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当然，黄明昊一向不是撞见什么女人就往他怀里推的，若不是他默许，他也不能一口一口小嫂子叫得这样顺口。

听他问了，黄明昊倒是愣了愣。

黄明昊“嫂子没跟你说？”

他虽说对人是毕恭毕敬的，但多少也跟着旁的少爷小姐一样，对于攀上高枝的贫民子弟带了点有色眼镜，总以为贺照晚遭了这回欺负，准得第一个找他丞哥告状报复之类的。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范丞丞“让你说你就赶紧说。”

　　范丞丞有些不耐，他哪里能指望贺照晚那个锯嘴葫芦，挨了欺负跟他告状，估计他再等五百年也等不着。

黄明昊当然也识趣：

黄明昊“这不是昨儿我去接穆芊音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吗，你也知道那女的对你有意思，一口一个丞哥哥的意思就是让小嫂子离你远点，我看着小嫂子脸色不好哪能让她受欺负，就把她给拉走了。”

说完，他还贼兮兮地凑上来邀功：

黄明昊“不过我可没英雄救美，我把这活留给丞哥你了，哥们够意思吧？”

　　范丞丞却没空理会什么英雄救美，他说昨天见了人怎的话变得那样少了，原来是路上遇见了这一茬。那小妮子本来就是半个哑巴，这样一回以后不活活给她闷死？

　　也是他疏忽了，就这一回没去接人，就让她来的路上遭了欺负。

想到这，他也不理会边上喋喋不休的人了，眼瞧着上课铃要响了也不在意，立起身子来就往外去了，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询问：

范丞丞“她在几班？”

　　还能是问谁，黄明昊心说穆小姐这自作多情也作得忒厉害了，巴巴凑上去跟着情敌宣战，结果范丞丞这里，怕是连她叫什么都是刚记住的。

他脑子里转着，动作却没丝毫慢怠地跟上了：

黄明昊“我领你去！”

这两个人来得也是巧，穆芊音正在教室里与同桌也是她的好友聊上那么一点少女心事，黄明昊听了范丞丞的吩咐，恰好在这时候从教室门口探个脑袋进来。

黄明昊“穆芊音，出来一下。”

范丞丞也没遮掩，就立在门口，教室里的人都能看见他。

　　于是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好友还跟着她挤眉弄眼。本来穆芊音想说范丞丞这神色瞧着并不是十分友好，这会子被这些目光也看得有些飘飘然了，面上还带着笑就跟着俩人走到楼道里去。

恰好是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来往学生不少，路过他们的时候均送了几道目光过来，穆芊音心里得意，正想跟着他撒撒娇，不想他已经冷着视线开口：

范丞丞“你找贺照晚麻烦了？”

她本来其实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不过听他这样问了也就反应过来。几乎是他开口的瞬间，她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但她到底是兰藤校园里公认的小公主，哪里就能说出什么软乎话来：

穆芊音“她跟你讲我的坏话了是不是？我只是警告她一下，让她有点自觉，别对丞哥哥你有什么不该的妄想……”

　　那视线太冷冽，只是被他这样瞧着她便觉得背上一阵阴凉，尽管她硬着头皮开了口，到底还是露了怯，声音颤颤起来。

　　分明都是柔声细语说话，怎的瞧着就这么不一样。

　　范丞丞没遮掩自己点子不耐，也全没打算因着对方是女孩子就给她留几分薄面：

范丞丞“你又自觉是什么人了，对她指手画脚？”

穆芊音“我……”

穆芊音能说的可多了，穆家千金，兰藤里头没人不避让三分的小公主，可是到了他近前儿，这些好像全是虚头巴脑的，全及不上他那眉头一皱的冷。

　　到底还是上课了，范丞丞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虽说他是不在乎台上老师讲的那几句话，但要是回头让那小妮子知道了，准又要一边唠叨一边跟他生气。

因故他只是转过身去，轻描淡写朝她下了最后通牒。

范丞丞“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贺照晚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人。这一次就算了，别让我知道有下一回。”

　　说完也没等她再有什么话，带着黄明昊也就离开了。

　　穆芊音立在原地，眼眶红了又红，拳头也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听见教室里老师叫人，她才终于挪动步子回了教室里。

　　同桌于此全不知情，见她回来还乐得凑过来八卦：“芊音，范丞丞跟你说什么了？”要说这天之骄子与天之骄女，在许多人的心里大约都是般配的。

穆芊音这一回却是红着眼瞪了她一眼。

穆芊音“少问这些有的没的，你烦不烦啊？”

　　同桌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就委屈起来，但多看了她好几眼，到底也没说什么别的话。

　　毕竟人家是公主，她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