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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只是看他不顺眼。”
“你的黄毛也挺不顺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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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要跟我抢活儿啊？”
“就你看见我诈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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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尘的石灰墙上跃起一只鸽子，灰褐的叶子懒散惯了，让风吹着都有些阻塞。“喵呜”一声，谁家的狸花猫向后探了一眼，挺立的耳朵飞快地抖动了一下，不等风的反应，无声跑走了。
“哈…哈…哈…哈…”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右手大拇指有一道口子还在渗血，身子歪着，紧张地往后望，“奶奶的…”
“你奶奶怎么了？”
男人骂了声“我去”，回头就要给人一拳。
被人躲开了。
转过身来才发现，竟是个学生。个子不高，身上还穿着绿藤第七中学的校服，布料白一块黑一块的，看着不像是家里会管的。
这么想着，男人胆子便大了起来，撸起了已经掉到一半的袖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咧嘴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
“你舅怎么了？”
“我…”粗短的手指在空中哆嗦了两下，男人浓密的眉毛抬得老高，圆咕隆咚的眼睛转了两圈儿，猛地一回头，“完了…”
学生看了看跟前的“土豆”，又看了看远处的“黄毛”，一时没法儿决定谁更不顺眼一些。
忽然，那“土豆”转身朝他跑过来，边跑嘴里还喊：“滚一边儿去！”
“哎呦我去？！”等他反应过来，视线被浅蓝色的裤脚遮住了大半。
他听见头顶一个声音：“滚这种动作还是更适合你。”
“他妈的…你奶奶的…”男人还要骂，被对方加重的一脚碾了回去。
“没妈，我奶奶很好，不用你惦记。”说完便移开了脚。
男人感觉到那人把脚拿开了，便双臂撑着要起身。
可肚皮离地面刚分开两公分，背后重重一脚把他重新摁到了地上。
“小兔崽子…”想转头，脸皮蹭在地面上，细小的沙石膈得他生疼，没两下就放弃了。
“哎！”学生抬头，那头“黄毛”正朝他走过来，“谢了，小孩儿。”
“不用，只是看他不顺眼。”学生左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看着他那头扎眼的黄毛眯起眼睛，又抬起右手挡在额前，“你的黄毛也挺不顺眼的。”
没几根的眉毛紧巴巴地皱了起来，“黄毛”上前一步，抬手伸出食指指着他要说什么。
“还你。”学生把脚收回来，转身摆摆手，吊儿郎当地往前走。斑驳的校服被夹在灰墙之间，整个人倒像是从胶片里走出来的。
不，现在该是走进胶片中去了。
“黄毛”一只手在半空抬一下落一下，脚边的男人狼狈地起身。
“还跑吗？”
“不敢不敢…”
“以后还敢乱收保护费吗？”
“不会了…江哥你饶了我吧，保证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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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
“嘎嘣”一声咬碎甜腻的棒棒糖，草莓的还是太甜了，他不喜欢。绿色的小棍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并不打算扔掉。
“这又是谁啊？”男人穿着便装，将刚刚擒住的抢劫犯交给了一个稍显年轻的警察，又看见学生手上的动作，“跟谁学的？”
“见义勇为来着。”这个回答他在他口中有些底气不足，双手垂在身侧捏了捏裤边，“没跟谁学，就是拿着舒服。”
“舒服什么…赶紧扔了。”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把拽过学生的手，顺便把绿色的小棍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上哪儿见义勇为去了？”
“就你上回抓马帅那块儿…有俩混混欺负小姑娘。”
“我抓马帅那块儿？”男人紧凑着眉心，似乎是没想起来。
“昂…下回带我一块儿呗？”学生踮起脚朝男人耳边凑了凑。
“你去凑合什么？那是闹着玩儿的吗？”男人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推了回去。
“哎呀我又不是不会打架…再说了，你那么笨，光是追他就要跑好远…”单薄的肩膀垮了下去，学生小幅度晃动着被男人握着的那只手。
“嘶…我笨吗？”男人微微低头看着学生，眉心紧蹙，竟像是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那你先答应带上我！”脚跟离开地面，学生双手抓上了男人的手臂，一双眼睛本就好看，如今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倒叫人不忍拒绝。
“带上你～行了吧？”粗糙的大手在学生松软的发丝间轻轻晃动，“想吃什么？叔带你去。”
“馄饨！”
“好！那咱们就去吃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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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儿那小子！让让！”花衬衫的男人飞快地往前逃，已经在街巷里绕了几圈。
“我不叫让让。”还是那身校服，学生是逃课出来的。
“小繁！拦住他！”
“哎成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让一个学生…”
“闭嘴！少跟我套近乎！”
李成阳看着林繁迈步抬手，脚步也就没那么急了。
哪知道林繁没有制服住马帅，反而还跟人家勾肩搭背。
“你俩熟啊？”林繁问马帅。
“昂，那可不。”马帅眯眼笑着看向黑脸的李成阳，“每次都是他。我出来一次他逮我一次，出来一次他逮我一次，太黏了，跟膏药似的。”
“干嘛呢！”李成阳上前把马帅和自己铐在一起，拿开林繁搭在马帅肩上的胳膊，“别跟他说话，小心他骗你，把你带走。”
“我哪有那么好骗？”林繁抓着马帅一只胳膊，和李成阳把他夹在中间往外走。
“你还不好骗？”语气含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成阳啊，你先给我解开，我跟咱兄弟唠唠。”说着，还向林繁努努嘴。
前一秒还跟林繁说说笑笑的李成阳，下一秒立刻拉下脸，瞪着马帅：“闭嘴！谁跟你咱兄弟啊！少打他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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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是被追回巷子里的。
说来也是“巧”，刚出巷子就让一帮人堵上了，对方还点名道姓的要揍马帅。
马帅本想着让李成阳耍耍嘴皮子来个“软战术”，结果眼神都还没使出来，林繁一句“揍你爷爷！”直接终结了“聊聊”的可能性。
但马帅还是不由得向林繁投去“兄弟够猛”的眼神，当然只来得及维持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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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不大，但曲曲绕绕很多，三人无头苍蝇似的窜了半天，才暂时找到一个地方躲了起来。
“马帅，你把人家怎么了？”
“没怎么啊。”
“没怎么人家干嘛要弄你？”
“我就…跟他老婆聊了聊人生。”
“跟别人老婆聊人生？”这是林繁。
“昂…顺便睡了一觉…”
“你跟人老婆…活该！”生气又不敢大声喊，李成阳只能用力地朝马帅呲牙咧嘴。
“不是，成阳你不懂，这爱情啊…”
“爱情个屁！那是别人老婆！”忍着没把马帅揍一顿，又看向林繁，“看见没，以后千万不能做这种事儿，记住没！”
林繁悄悄回头探了一眼，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李成阳：“我去把他们引开，你把他送局里。”
说罢就要抬腿出去，马帅一把捞住了他：“兄弟够仗义，但哥也不能让你找死啊！”
李成阳听见，立马怼了他一拳：“跟谁称兄道弟呢！”
“我跟我兄弟说话你老打岔干什么…”马帅不满地拍了拍李成阳的胳膊，在被他瞪了眼后还是选择跟林繁说话，“兄弟啊…”
“人呢？”
“妈的…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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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以三人挂彩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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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阳，你觉着刚才给你包扎那小护士怎么样？”
“什么小护士！老实点儿！”李成阳说完，又摸了摸额头的一小块纱布，“手法不错。”
马帅一听他这么说，便呵呵笑了，还哥俩好地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还想装傻？”
李成阳懒得跟他嚼舌，转头看着身边的林繁：“看见没，以后少搭理这种人，太猥琐。”
林繁扯了下嘴角，想笑，但疼。
马帅也不在乎李成阳对他的评价，微微弯腰看向林繁：“等哥出来了请你吃饭！”
林繁点点头，补了句“馄饨”，便一直偷偷打量着他俩。
李成阳听见那句“馄饨”，不由得笑出声：“天天吃馄饨，不腻啊？”
“嗯。”林繁想来个单手插兜耍个帅，但小臂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终止动作。
“哎你别说，这小劲儿跟我手底下一个兄弟挺像。”
李成阳就知道马帅没憋什么好屁，一听就是要引林繁入伙，哪能乐意：“再说话揍你！”
“哟？干嘛？警察要打人啊？”
李成阳白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铐子连着两人的手，马帅绊了一跤也被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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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好不容易忍住没逃课的林繁拎着书包砸向一个落单的，抄起旁边的砖头就冲进了乌泱的人群里。
“你回去！”李成阳一边应付着四面八方的棍棒拳脚，一边朝靠近他的林繁高喊。
“李成阳！让你抓老子！”
“大哥！这是个小的！”
“给我往死里弄！”
“我看谁他妈敢！”
“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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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繁…小繁…”
李成阳晕乎乎地摸索了几下，冷冰冰的金属把他们框在狭小的空间，抬手抹了把脸，湿乎乎的，还有些粘腻。
他又用袖子去蹭，来来回回蹭了几次，眼睛稍微能视物了，才看见身边躺着的林繁。
那头上血淋淋的，校服也都被染红了，左小腿的裤子有些发黑。
整个小空间泛着暗黄，胸膛没什么起伏的林繁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袖子，那手上黑黑的，应该也是血。李成阳小心翼翼地撩起林繁的刘海，胸口闷闷的。
这学是上不成了，救命要紧。
可怎么会有人来救他们。
李成阳泄气地倚靠在铁栏杆上，连呼吸都透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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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的！”
“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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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凄厉的惨叫和棍棒的击打声让李成阳猛地一震，双手慌乱地划动，死死盯着铁笼的一角，没注意到身边林繁轻颤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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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有五分钟，暗黄色的光晕骤然消失，冷灰色的光充斥了李成阳的世界，他有些瑟缩地朝后靠了靠，被绑住的双手颤巍巍地举在身前，呆愣地看着面色凝重的马帅。
“成阳，你压着我兄弟了。”马帅偏头看了眼状况不佳的林繁，又看着没什么反应的李成阳。
而李成阳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的，只看到他的嘴皮子在动，身后一个一头黄毛的小子一个劲儿地扒头看。
“你激动什么？”马帅被身后的动静闹腾得有些烦了，转头瞪了黄毛一眼，“大江你认识他啊？”
“见过。”顶着马帅疑惑的眼神，大江又补充了一句，“那个小的…你兄弟。”
“我兄…”马帅看着大江那呆瓜样儿，无奈地撇嘴，“行行行行行…赶紧救人！”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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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繁是没什么意识的，在灰墙上的鸟儿惊起前，他的世界就变得一片漆黑，浑身上下只剩下疼痛。
很久很久，直到什么东西压住了他一条腿，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这股疼痛直接刺激着他的神经，一只眼皮勉强从血痂里拨开，视线被一头金灿灿的黄毛晃了一瞬，便又晕了过去。
而他再次醒来，几乎是同样的原因。
压迫感和痛感同时撑起他浑重的眼皮，林繁想说话，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抬手，用尽力气也只是动了动手指。
不过好在这细微的动作也被人捕捉到了，耳边叫唤了一句“他动了！”，林繁心里不禁嗤笑。
就跟他诈尸了似的。
而后便是一句熟悉的：“你压着我兄弟了。”
很奇怪，他应当是没听过这句话的，可就是觉得熟悉。
“小繁？”
那股压力消失了，疼痛却越发明显。
待他分辨出这人是谁的时候，堪堪做出了口型：疼。
随即便在心里暗骂：李成阳你屁股都不长眼的吗？
“他活了！”
是那个看见他“诈尸”的声音，怎么会有人那么蠢，本来就没死好吗！
很快那就没空想这想那了，白花花的长衣围住了他，手里拿着什么，俯下身捣鼓了一会儿，他又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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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要跟我抢活儿啊？”
“就你看见我诈尸了啊？”
“小孩儿…”
“黄毛儿…”
两人同时握住桌上的水杯，杯底在木质板上左摇右晃，还是被其中一个带走了。
“还我！”
林繁气呼呼地抓过拐杖，冲着大江的一头黄毛呲牙咧嘴。
“追上我再说！”
印着小黄鸭的水杯举在手里晃了晃，风吹起了大江后脑的一撮黄毛。
“啧…怪配的…”
那活脱脱的鸭子屁股嘛。
“你慢点儿！”李成阳不放心地看着林繁踉跄的背影，嘴上又跟马帅念叨，“你说这俩人怎么一见面儿就掐？”
“我哪知道…”马帅点了支烟，“那杯子哪儿来的？那么蠢呢看着。”
“街边儿抽奖抽的。”
“小繁抽的？”
“昂。”
“…也还行，像他，挺可爱的。”
李成阳递到嘴边的玻璃杯停了下来，阴着脸看向马帅：“抽你的烟吧。”
“…哼！”狠狠嘬了一口烟嘴儿，眯着眼往李成阳脸上吐了一大口烟圈儿，看着他皱起脸扇风，心情大好地哼着歌就走了。
等到屋里真的只剩下李成阳一个人，他才恶狠狠地放下杯子，冲着门口翻了个白眼。
“一个小流氓一个老流氓，呸！”
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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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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