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萧逸、查理苏x你】艳骨 五

“你这是什么意思？！”穿着暗纹绸袍的人眼睛都快吊起来了，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在了掌柜跟前的桌子上，那掌柜陪着笑，瞥见他手上价值不菲的扳指，头脑倒是很灵活：“这位官人，小的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要么，您去别处问问去？”

“真是笑话！堂堂荣宝阁，皇城一等一的珍宝铺子，竟然找不出一件宝贝？！你是在应付本官吗？！”

他嘴上还是一副官派的作风，可衣领下的脖子急的通红，额头不停的渗着虚汗。

明日就得去祁王府赴宴，若是空手而去，得不了祁王的青睐不说，王爷要是碰巧心情不佳，脑袋可能都得不保。

众人皆知祁王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他从来都不屑于去维系朝中众臣的关系，可这突然的宴请着实让皇城的王公贵族乱了阵脚，坊间有人流传，祁王这般的作为是为了藏在府上的那位“小贵人”，听闻前些日子那位贵人在宫中受了委屈，祁王还同皇帝翻了脸，这些佞臣可都是奸猾之辈，皇权虽至高无上，可祁王是万万得罪不得。

你看着铜镜里比起平日里的模样有些许浓妆艳抹的脸蛋，任凭小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替你梳妆打扮。

王府今日一改死气沉沉的气氛，难得地挂上了红色的纱绸，下人们脸上各个都挂着笑，唯独你，仿佛这一切的热闹都与你无关。

“小贵人，王爷说您若是懒得理会那些鹰视虎步之人，那便等晚膳的时候去也无妨。”小丫鬟一脸兴奋地看着你，期望从你脸上看到一丝的情绪，可你仍旧是不为所动，小丫鬟闭口不言，蹲下身替你整理繁复的裙摆，这上好的料子看着厚重其实穿在身上如蝉翼一般轻薄，像这样的绸料，皇宫一年也得不了几匹，小丫鬟忍不住嘟囔出声：“王爷对小贵人还真是疼爱有加。”

正如陆沉所猜想的，这样的场合你不会喜欢。

你踏过门槛的那一刻，吵闹声戛然而止，陆沉方才还冷冰冰的脸，在见到你的一瞬间有轻微的动容，只见你被那轻纱半遮着面，神若睡海棠，披着紫菱裳，挽着雾风髻，一步一菡萏，簪着的珊瑚钿上面坠满了金步摇，随着你的碎步而花枝妖娆。真是人见人倾心，月见月羞颜。

陆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边很得意于你倾国的容貌，一边又十分忌惮着众臣的目光。

他大步走到你身边，假意拉住你的手捂在手心：“夜间露重，小心受寒。”

初春的天气，哪里有他说的那般。

他张开右臂，将你瘦小的身子一并裹藏在他宽大的披风之下，高大的身躯将四周的目光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身后。

随同官员们一起前来的各府夫人，眼红的不行，貌美的人不是未曾见过，也无非就是青楼里那些勾住了自家夫君魂魄的狐狸精，可像这小贵人这般的天人，生的貌美还得了祁王如此盛宠，她们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乌压压的一众人更是让你喘不上气，没吃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陆沉看了看食盘里给你夹的一堆菜硬是几乎一下也没碰，“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命人熬些清淡的汤羹来？”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也不知今日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心情大悦，不知不觉酒盏里的酒都快见了底。

你扫了一眼他微醺的双眼：“不劳王爷费心，我先回房了，闷得慌。”

等你走出堂屋才发现，天色尚早。“带我去后院透透气吧。”你侧头冲着丫鬟说到，小丫鬟听闻立马取来了斗篷替你披上，“小贵人，后院湿气重，您当心身子。”

或许是你许久未曾去过皇宫的御花园，成日呆在宫殿里，几乎是足不出户，也或许是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没想到也就这么点的距离，走的脚都酸痛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凉亭歇脚，没清净片刻，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嬉笑声。

后院没什么灯火，只能借着半拢的月色分辨出那两人是今日来赴宴的官员夫人，看打扮，应该是二品以上的官员府邸才有的规格。她们自顾自地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发现凉亭里的人。

“这王府果然不一般呐，大的快赶上四个咱府了。”

“哟，姐姐这是眼馋了？您得了少傅大人还不够呐？听闻，姐姐同少傅大人那是如胶似漆如影随形，连守夜的丫鬟都忍不住——”

“妹妹休要胡说！这闺房之事，妹妹说出来，还真是不害臊呢！”

银铃的笑声传入你的耳朵里，说不出的刺耳。

“不过...今日那小贵人能得祁王殿下如此的恩宠，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人是美，就是啊，老装的一副清高模样。”

“妹妹小心些说话，那可是前朝公主，本就生的尊贵，加上祁王厚爱，今日这般冷脸，一点也不给王爷面子，祁王竟一点都没动怒。”

“哼！什么前朝公主，不过是个仗着王爷得以偷生之人，生了一副好皮囊有何用？拿自己身子讨来的安稳日子，也不知她那泉下的父亲兄弟死的是否瞑目。”

“妹妹！！！这话可万万不能被王爷听到啊！！”

“怕什么，这里还有谁能听到？难不成，是那前朝贼子们的魂魄？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真是的。”

“好了好了，这话可不能再说出口了，妹妹要记牢了，否则遭殃的就是咱们！”

“姐姐的胆子真是如同芝麻粒似的，倒不如哪天我们去向这前朝公主讨教讨教，到底是怎么爬上了王爷的床，又是怎么把王爷吃的死死的，趁着咱们还年轻，指不定攀上了更好的人家呢？哈哈哈哈哈！”

“妹妹你！你怕不是喝的有些醉了！”

直到那声音渐行渐远，你才敢大口喘着气。

“小贵人....您....您别放在心上。”小丫鬟跪在地上，以她的身份，她没有胆量上前打断方才那段刺耳的谈笑，她当下看到你的表情时，就扑通跪倒在地。

你的脸色惨白，比冰冷湖面倒映出的寒光更甚，不管小丫鬟怎么着急唤你，你也一声不吭，手指指甲陷入了肉里，那股刺痛却窜遍了全身。

拿身子取悦那杀了自己父亲和哥哥的皇帝的侄子，得以换取偷生？原来坊间是这么编的故事。

你不禁冷笑，泪水在滑落出眼眶前就变的冰凉。

小丫鬟看你的样子着实被吓坏了，这小贵人，哭的都抽抽噎噎的，却硬是憋着不出声，这不得气坏了身子？

正当她愁眉苦脸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带着些醉意的声音。

“公主在这啊，让我好找。”

“王...王爷，王爷，小贵人她....”

看着小丫鬟慌张的模样，陆沉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他拂开周严准备给他披上衣袍的手，快步走到你身边，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捏着你的下巴抬了起来。

脸上的泪水倒是擦掉了，可睫毛上那楚楚可怜的水珠还挂着，连鼻尖都泛着红，“别碰我！！！！”你想打开他的手，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抓住。

“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的狗胆？”

“王爷，方才有两个——”

不等丫鬟说清来龙去脉，你率先打断了她的话，“王爷若是闲来无事，倒不如回去宴陪那些佞臣贼子，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陆沉叹了口气，坐在了你身旁，“公主为何总是对我这般抗拒？”

周严也跟着在一旁无声叹息。

只见陆沉招了招手，自回廊处走来一排排婢女。她们手上都小心端着一个铺着红缎的玉托盘，上面规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水晶银钗、琏沐兰亭御茫簪、尊蓝夜水晶玉镯、玳瑁镶珠石珊瑚松鼠葡萄扁方、锏镀金凤簪、圣尊翡翠珍珠、龙舞凤祥令.....

数不胜数的珍宝，那架势就跟把皇城所有的珍宝阁楼都给搬了个空。

你狐疑地看着陆沉略带浅笑的面容，一旁的小丫鬟惊呼出了声，公主可能未经世事，可她心里顿时醒悟，今日哪里是祁王兴致冲冲的宴请，那是祁王在昭告天下，要娶小公主进王府的门，也难怪那些官员对你如此不满，祁王一意孤行地昭示是明摆着要与皇宫划清关系，这可不就让这些官员们难做了？是要去皇帝跟前出风头，还是随着祁王与朝廷势不两立，这无疑是个令人生不如死的抉择。

“这些可还入的了公主的眼？若是公主不喜欢，明日我再命人去物色些更好的。”

“王爷这又是要打什么如意算盘。”你冷哼着说出这句话，却根本没有明白陆沉这番作为的意思。

“公主，我只是想......”

你疯了一般去打翻婢女手上的玉托盘，将琉璃杯狠狠摔在地上，抓过那凤簪往陆沉跟前一扔。陆沉一脸沉着，可婢女们脸色变得铁青，这每一样的珍宝都价值连城，就是拿了她们十条命也不够换，“小贵人！！小贵人您消消气。”“小贵人饶命啊！！！！！”

眼看你就要将那些珍宝扔到荷塘里，小丫鬟眼尖一个上前抱住你的胳膊，“小贵人使不得！这东西可都是稀罕之物啊！！”

陆沉皱着眉，摆了摆手，嗟叹了一声：“由着她吧。”

看着陆沉平静如水的样子，你像一只带着刺的小刺猬，咄咄逼人到：“怎么，王爷是嫌我不够祸国殃民，还要给我冠上势欲熏心的罪名吗？”

对于你的指责陆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心里似乎隐隐有了猜测，他侧头看了看周严的方向，周严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伸出手替你抚顺耳侧的发丝，看着你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公主多虑了，公主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让他们撤走，公主跟我说说，想要些什么？”

他提出这个提议后，自己都有点后悔，若是你向他要回自由之身，那他该怎么办？

陆沉捏紧了手指，等着你开口。

你盯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指了指凉亭旁那一树快要凋谢的桃花。“我要那桃花重开一季，王爷可能做到？”

陆沉笑了笑，你的刁难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若是没记错，淮南的花开的一向比皇城更晚，我明日便命人快马加鞭送来。”

他的目光柔软起来，抓住你手指的那双手比你的体温高了不少，“不管公主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深吸了一口气，睫毛颤抖了一下，看着他不停与你手指磨蹭的拇指，“花有重生，那人可有再生？”

陆沉看着你，手上的动作猛然一滞，竟不知要怎么回你这句质问。

你看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默不作声地抽回手，轻描淡写地指了指那些珍宝首饰，“王爷还是省省力气吧，我与王爷，与陆家，势必水火不容。”

陆沉望着你转身离去的背影发愣。下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下大概是明白了为何王爷不肯告诉公主这些都是他给公主准备的聘礼。

公主对王爷一直都是冷眼相待，怕是怕到了骨子里，恨也是恨到了骨子里。

陆沉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呼啸而来的风声，像极了自他喉间发出的痛苦闷哼，夜色深沉，就如同浓稠的纸墨，怎么也无法消散，一同无法化开的还有他一脸的愁容，他眉头紧锁，呼吸变得沉重。

陆沉看了一眼满地狼藉，散落一地的珍珠翡翠，碎了一地的琉璃温玉，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到：

“夫人好生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