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雪落荒原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江南征有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日顾魏进门开口调侃，打破了满屋的静，

自己好像是笑了，将早就约好的吃饭的事提到了日程上，

笔杆敲打着桌面，那一餐的味道怎么样，江南征属实想不起了，转头望着窗外，悠悠飘着的，漫不惊心的落下的白雪，

江南征久违的觉得头疼，或许自己真的该考虑上级让自己下连挨操练的指令，毕竟这两三年的科研生活，不日不夜下来身体素质越来越不好了，

扭了扭脖子，江南征看着这院中浅浅的薄雪，被从窗户缝中露出的冷气，驱散了脑中的几分烦恼，

南征，南征，南征北战，听母亲说这是宋老头给自己取的名字，自己确实也有一番雄心壮志，但不是用来打仗上，比起叩动扳机，自己更喜欢搞科研，这样一想，竟有点怀念以前做通讯员的日子，

但自己的全名，叫江南征啊，比起南征二子，自己明显更中意江南，

更喜欢这漫天大雪的美景，也喜欢不久将来的草长莺飞二月天，但喜欢顾一野这件事，是漫长等待中干枯崩裂的荒原，遥遥不知期，却又傻傻的坚持，像是一只蠢笨的老鼠握着一大把粮食不放，但洞口太小，不放又可能会葬身猫腹，苦了自身，

自己有信心顾一野也会再次喜欢上自己，但却没有信心会自己和他可以长相厮守，毕竟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自己当时不是也以为来日方长，就算不穿红裙子也不碍事的，可是就是随心的一次不碍事，就弄丢了自己，爱了整个青春的少年，

当时自己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走着走着那些曾经曾经镌刻在生命里的人，暗许要日久天长的人，怎么说退场就退场，潇洒到连再见都说得潦草，像是虎头蛇尾的故事……

所以自己没有片刻犹豫的逃了，躲在自己所热爱的事业里久久不肯出来，像是个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但那天见过阿秀以后自己似乎突然明白了，命运和岁月让一些苦运的人先撕心裂肺，先击碎他身边所有的美好，再用更加热烈的，珍贵的，美好的人和事物去弥补她，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人并不是苦运的，反而是得天眷顾的，阿秀是，顾一野亦然是……

而很不幸的，经过漫长岁月以后，拒绝过高粱，拒绝过众多追求者后，江南征幡然醒悟，自己不是

那个少年把他曾经心爱的姑娘，留在了那个欢声笑语的海边，而江南征将自己囚在了令人羡艳的江南风月中，那里苦风凄雨，但她只能孤舟向前，

没人知道江南江穿着婚纱从和高粱的婚礼上逃出时，心里想的什么，又有多少对高粱的亏欠，纵使无人理解，纵使别人调侃自己看破红尘，即使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江南征自己都相信了，可在那为数不多的午夜梦回里，爱意振聋发聩，但那又怎么样，爱再汹涌，也早就无法宣之于口，就像闻己心声透彻者，唯有己……

卑劣，自己不曾一次想过，自己却实是一个很卑劣自私的人

就像自己后来努力撮合高粱和韩班长一样，就像自己无数次躲避顾一野的帮助和劝说一样，自己当然知道顾一野想让自己圆满，想让自己幸福，可就像母亲父亲一样，大概一根筋这种东西也是会遗传的吧，离婚后，母亲未再嫁，父亲未再娶，而自己作为他们的女儿在感情中跌倒了以后，就没有再站起来，也挺可笑

可顾一野啊，你知道吗？我是故意的啊，如果有那么一些愧疚，你是不是会记得我久一点……

在父母老去，在世界上，无人在记得我的时候

顾一野，你知道吗？我一个相信唯物主义的人，开发出许多新项目的人，曾经无数次与神佛前下跪，祈你平安顺水，求你长生无忧。

现在想来挺可笑的，我还不如多求求神仙保佑，保佑我自己，上辈子死的那么早，虽然也是送走了几个的，但在我们那一群里，我算是走的最早的吧。

郁思成疾，药石无医，

顾一野，我爱你，在国家之后，

可醒悟太迟，后悔太晚，山野荒莽，年岁已暮， 倥偬一生，法理所致，终究……灯火阑珊处，未有归人影……

江南就这样想着。

顾一野啊顾一野，少年时是春夏之交，明媚似骄阳，热烈又兼具温柔，后来的顾一野啊，是秋，初心依旧，却内敛成熟，但对此刻的江南征来说，顾一野啊，恰似秋风惹人恼，

失去顾一野，前世至今生，剖心剜肉而已，不得不面对罢了，年少期艾，抵得过岁月隆长吗？

仅仅相见三两面， 不经意间眼波流转处，熟悉感轰然而至

尽管顾一野眼神依旧青涩，可夜雨中的那双眼，那种神色，不是少年时的他能有的，

呵……

恰似故人来，该是不相思

可……如何?不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