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下午6:46。
严浩翔和刘耀文一起走在嘉陵江旁,吹着迎面而来的风。
虽然没有春末夜晚那般微凉,却别有一番风味,带着夏季的燥热和无休止的蝉鸣,把风吹江面的流水声都给掩去,仿佛能在这微燥的风里闻到橘子味气泡水的碳酸泡味。
周二就是去比赛的时候了,据老师说,比赛在C区,他们得乘车去才行。
自从换人过后,每个人都显得分外努力。虽然老师说重在参与,但人都或多或少有点胜负欲,更何况,他们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听课的时候手指闲着没事就在桌子上不自觉地弹起曲子,走路的时候会想到一个舞步而跳着走,拿着笔的时候会模仿拉琴的动作…
毕竟,胜利于每个人而言都是荣誉。
现在是临近傍晚,江边的人不少。
有牵着手一起走的情侣,还有坐在长椅上看书的雅人,自然还有打打闹闹的小朋友与玩滑板的年轻人。
一位迟暮的老人面对泛红的辽阔江面,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泪花,但他神态无奇平静,江面的层层涟漪似乎都荡不进他的眼里,拨不动他的心弦。
他又在想谁呢?刘耀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严浩翔抬头时就见刘耀文眼神略带思考与难见的愁绪,目光正聚集在前方不远处正趴着栏杆看夕阳的老人身上。
“怎么了?”他问。
刘耀文低下头来,直视着严浩翔的眼睛。
那眼睛里有天边像喝醉了的火烧云,有波光粼粼闪着落日余晖的江面,还有他刘耀文逆光的黑色轮廓。
他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那边那个老人,声音好像被风吹散了一般。
“你说,他在想什么呢?”
严浩翔也看过去,正好见那老人抬手抹了下眼睛。
原来那是泪,不是眼睛虚假的倒映。
“我不知道。”
天边的夕阳铺满了江面,微光粼粼,俨然白居易的一首诗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橙红的柔光映照到少年的面庞上,把他们都裹上了一层橘红色的糖衣,连透过光的头发都是美好的橙黄色。
刘耀文看了一眼远方的夕阳。这一眼,便是久久地看着。
“翔哥,听说一起看过夕阳的人会永远在一起,你相信吗?”
严浩翔好像真的在思考似的,只是他的眼睛里满是一番清澈的夕阳落日。
他好像是在跟晚霞对话,但今天的晚霞是刘耀文。
“不相信。”
刘耀文还没来得及问出为什么,就又听见严浩翔说:“夕阳每天都有,属于自然现象,并没有什么玄学。说一起看过夕阳的人会永远在一起,只是他们对于夕阳的一种美好幻想,亦或是他们借夕阳来强调“在一起”这层关系。”
“不相爱的人,即使一起看了夕阳也不会在一起,更别提永远在一起了。”
刘耀文扭过头来,“那要是把爱藏起来了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万一其中一方是暗恋呢?”
严浩翔皱眉,眼底的晚霞烈得像火。
“单向暗恋=一厢情愿,除非能把一厢情愿变成双向奔赴,单向暗恋变成双向暗恋,否则,毫无可能。”
“那你又怎么知道你以为的单向暗恋不是双向暗恋呢?”刘耀文又问。
严浩翔低声笑了一下,弯着眼睛跟刘耀文说:“你都说了是暗恋了,暗恋暗恋,不能说出口的爱恋。即使是双向暗恋,彼此谁也不说,到头来这场暗恋也只能成为遗憾。”
“就算最后他们在一起了,这也只能说明,他们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暗恋者。”
严浩翔说这话时手指微蜷,抿唇的动作更是不动声色。
然后他就见刘耀文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双会盛星星的眼瞳里此刻是透不过来气的忧伤,只可惜晚霞太红艳,给他的忧伤穿上了橙红的外套。
晚霞与落日代替了星河与花火。
“翔哥,你真不懂浪漫。”
他的话吹散在了风里,洒在夕阳下红光微闪的嘉陵江里,散在了满天耀红的晚霞里,碎在了少年自己的心海里。
严浩翔敛去眸色嗯了一声,“浪漫确实挺难懂的。”
他又看了一会悄悄移动的火烧云,问一旁的刘耀文:“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没,而且这不是我想考哪个大学,而是我能考哪个大学。”
“你得对自己有信心。”
严浩翔一直觉得刘耀文很聪明,觉得他只要肯努力肯去学,在高三还是能提高的,就是到那时候就会很难了。倒是可以借着暑假补补课,高三就会轻松一点。能学一点是一点,严浩翔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看不惯刘耀文消沉的样子,哪怕说消沉的话也不行。
刘耀文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不得迟暮老人独自神伤,可能是在绚烂夕阳这么美好的事物下,也会有人偷偷抹眼泪,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严浩翔的那句“我不相信”,又或许是因为严浩翔说的那个词——“毫无可能”。
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伤心和难过这些浅显的词都不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要说接近,好像用绝望最合适。
亲耳听喜欢的人以言辞来预计你的喜欢最后的结局,谁能做到听完后不绝望?反正刘耀文做不到。
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没有he结局。就像不会结果的树,不会开花的花,从种子种下的那一刻,就注定没有任何收获。
刘耀文朝严浩翔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翔哥,你相信我吗?”
“相信。”严浩翔不假思索地说,眼神里没有半点虚假。
而且就算有虚假,刘耀文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刘耀文又点点头,只是这次的点头多了几分郑重与思考。
“翔哥呢?你想考什么大学?”
严浩翔想了想,“想考个美术学院,国内的Y大和国外的N大都挺好的,只是N大要考雅思,预计着暑假考一下。”
听到国外这两个字的刘耀文一心只在严浩翔会出国身上,所以在严浩翔说完后他就忍不住无缝衔接问题:“翔哥,你要出国吗?”
“可能。”严浩翔回答。
鬼知道刘耀文听到这两个字后,心里是怎样一番复杂的滋味。
他这个英语考试从没上过80的,自然不可能通过什么雅思或托福考试,如果严浩翔真的出国去上大学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很难再见?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耀文终于开始害怕,连他也说不清他到底害怕什么。
害怕分别?害怕再也不见?害怕即使再见也日渐疏远?还是害怕永远也追不上他的步伐?
刘耀文看着眼前开始消散的晚霞。已经醉了的霞光被朋友架起,乘着车渐渐远去。日头已经落了,最后一缕柔光打在嘉陵江上,短暂地照亮了江面。
他的心里暗自做着决定,心潮翻涌,远胜过微风轻拂嘉陵江面,清水层层荡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