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莫恼他,”看着闷闷吃小点的殿下,小仙侍撅撅嘴道:“毕竟,不是所有神仙都如殿下一样淡泊宁静,这隐雀本性逐利,当是看上了那些俗物,心中动摇罢了。”
少年思索良久,眉心犹带不解,犹疑着斟酌道:“那不如…”
“当然不行!”
小仙侍这回却坚定摇头,惊得少年的茶盏漾了个纹。
“殿下您这便不懂了!天帝赏赐的这些物什,于您不过过眼云烟,可对其他仙者而言,乃是毕生也求之不得的珍宝!”
说着又回身细心地捧出宝物,眼冒精光地数道:“就拿这匹水月流纱作比,下界百年才生得一簇的银瑚水丝,千万年才集得殿下手里的这么一匹来,成衣乃是天界一顶一的好看!这物什穿着不俗,更是能摒除魔气,作护体法器之用;这颗万年都不定得一颗的宁魂珀珠,也是小仙书上才见过的…还有还有,连这支最不打眼的白龙簪,也都是能化剑的极品法器,这些宝物,绝非寻常仙人承受得起的!”
邝露讲解得滔滔不绝,看着自家殿下由不解转为惊讶,由惊讶转为深思,忽觉得自己在璇玑宫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论起品鉴宝物,她可是专业的!
“在此方面,我的确知之甚少。”
拈却衣角飞溅的茶水渍,太子殿下素净以往,淡泊如故:“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话未毕,门被笃笃地敲了两下,外头仙侍的声音有些陌生。
“殿下,陛下有请。”
一主一仆大眼瞪小眼,随后转头,皆不由瞟了眼窗外的天色。
“这大晚了上的,他传召殿下做什么?”
……
润玉也是这般疑惑了一路,由仙侍引着到了寻常从未进过的紫薇宫。
已是子夜,月挂中天,帝宫没有白日的金碧辉煌,只延着宫门点了两排灯,堪堪指了条不宽不窄的道来。
仙侍不见,少年在黑暗里茫然半刻,定了定心,方沿着光线走至光处,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润玉不是头一次见这种光景了。
少年回忆到了什么,额角抽搐,连忙躲开眼,退了几步。
只听得屏风之后,男女轻吟嬉笑,龙形木影虚虚实实,虽由重叠的帐幔不大清,但明珠的影影绰绰下,谁又猜不到内里的情致呢?
还有那股暧昧的,甘甜的金灵和木灵交织的暖香。
又是新纳的美人罢。
太子不过惊了片刻,随即淡定下来,寻了坐处,闭目打坐。
眼不见为净。
“好了好了,你去罢。”
男子的声音慵懒且带着沙哑,窸窣声后,一美人气闷掀帘,触及端坐的白衣少年忙收了幽怨,匆匆掩面而去。
“那是西天的青莲使者,自由她去,”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帐,指了指榻旁的案几:“我儿,这几颗莲子,你现下便服下,不可耽误。”
案几上果然有几颗莲子。
莲子表面五色交织,流光溢彩,由上好的琉璃净盏盛着,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颗。
这是…
不过几息,那莲子的光泽便黯淡几分,润玉尚犹豫不决,忽听得身后什么砸碎,气急败坏道:“怎么,本座之命你也不听?锦觅的命你不想要了?”
“孩儿…”
他用那人逼他,他又能如何呢?
润玉捏了捏手心的冷汗,终是叹了口气,迫着自己一颗又一颗地咽下莲子。
苦,莲心至苦。
苦香蔓延入腑,迫不及待地吸收着体内的灵力,最后一颗莲子化开,唯剩的那点修为也随之烟消云散。
好苦,好苦。
润玉只觉得全身上下皆是苦意,加上灵力不济,寻常的伤患没了压制,又疼又冷又热,不自觉将自个儿蜷在了一起。
迷糊中,似乎有温热的掌托着他的脊背,冰凉的衫子挪到了软物上,少顷,下头的甘香和木香钻入鼻中。
“……”
天帝好心将地上的龙放上榻,扯不动对方手中的寝衣,见他皱眉咕哝着什么,于是凑近了耳。
“脏,好脏,我要回…不要…”
少年全身上下皆是抵触,鳞片被混乱的气味熏得几乎炸开,却又因虚弱清醒不能,委屈无助至极,落下了清泪。
什么脏,脏什么?
他堂堂帝尊,什么时候被说过脏?
天帝头一次如此恼火,忿忿然挥了道灵力。
帐内气味恢复清淡,方紧攥着自己的手于是松开,再看少年,已是汗涔涔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