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七娘,出身名门望族,自幼便生得娇俏可人,性子也灵动活泼,爱慕者不知繁几。
才过了及笄,媒人便蜂拥而至,快要将柳家的门槛踏破,不出数日,柳家便收到上百封婚书。
可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百里二郎,自从他们订婚后,并一心等着他来迎娶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十八岁,如她这般大的小娘子,孩子都该启蒙了。
叔父数次劝她另择良配,她却固执地声称非他不嫁,还满心欢喜的为他求来《百工要述》,只待成婚之日将它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他的夫君。
可是,眼看就快要到他们成婚的日子了,却听说百里二郎想要退婚,柳七娘不懂,为何二郎说他并不厌恶自己,却又不愿娶自己呢?
二郎说婚姻与他毫无意义,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终于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难道这不算有意义吗?
大婚当日,她盛装打扮,一心等着他来迎娶,眼见着吉时过了,他还是没有来,叔父气得想要当场取消婚礼,她却依旧坚信他一定回来!
终于,他来了!
尽管,二郎说只是为了让他的阿爷开心,但柳七娘依旧满心欢喜,只要能嫁给他,柳七娘才不会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们的婚礼庄重而盛大,那遮面的团扇,也没能挡住柳七娘的笑颜,终于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跟别人介绍: “这是我夫君百里二郎”!
可让柳七娘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婚当日,公爹还没有喝到她的媳妇茶,就被人暗害了,而且还被扣上了贪污渎职的罪名,百里家的家产也因此被抄没了!
看着百里二郎没日没夜地追查凶手,她只能尽量为他打理好百里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尽管没有洞房花烛的温存,没有新婚蜜月的甜蜜,只要能嫁他为妻,柳七娘依旧满心欢喜!
眼见百里二郎在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慢慢将冰封的心,打开了一条缝,二郎却说公爹的死与叔父有关,而叔父也已因此“畏罪自杀”了。
柳七娘正承受着失去的叔父悲痛中,并再次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如果叔父是杀害公爹的凶手,那她们的婚姻,岂不是也都是一场算计?而柳家和百里家,也从亲家变成了仇家!
柳七娘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嫁给百里二郎,也许,叔父就找不到构陷百里家的机会,也许公爹就不会死,也许叔父也不会……
柳然绝望地想着,自己的一厢情愿,竟害得心爱之人,家破人亡!
如今柳家构陷百里家已然是事实,百里家贪墨一事可以翻案了!
但柳家私铸铜币,这泼天的祸事,祸及九族也未可知。
百里家因着与自己的姻亲关系,怕也要跟着倒霉,自己已经害他至此,断不能再连累与他了。
想罢,心下一横,拭去脸上泪痕,当即伏案草拟起和离书。
并命芸芝去请百里二郎,叮嘱她一定要请本人过来,不得申非代劳。
等到柳七娘,犹豫再三,终于将手印盖在了自己的署名上,百里二郎才姗姗来迟。
百里二郎 :“何事?”
百里二郎依旧简单直接。
柳七娘看着这个面容依旧清冷的郎君,轻轻叹气,施礼道:“二郎,叔父之事,我实不知情,如果我早知道叔父的算计,断不会强求这段婚姻。”
百里二郎淡淡开口: “我知道。”
听着他平静如水的声调,柳七娘更觉无地自容。
柳七娘: “平白给你添了诸多祸事,也不怪你素日里不待见我,如今我也再无颜面对二郎,就烦请二郎近前来,签了这和离书吧!”
百里二郎不觉惊诧: “什么?”
百里主仆二人皆是一怔,申非忙开口道: “七娘,二郎并未怪罪于你啊。”
柳七娘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加无地自容!”
百里二郎只觉得她过于多心了: “你,大可不必!”
他有些怔忡地看着柳七娘,这个昨天还满心满眼都是他,二郎声,声声不断的女子,今天竟然会主动要求与他和离,若是觉得愧疚,真的大可不必,他原本就是个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的人。
柳七娘: “既然这桩婚事,本就非你所愿,如今放归自由,也算遂了你的一桩心愿吧!”
柳七娘双手抬笔,递向他,百里二郎却只愣愣地看着她,并不接笔。
百里二郎淡淡开口: “但这是我阿爷的心愿,也是遗愿了。”
听完他的话,柳七娘不觉苦笑一声,是啊,他迎亲时就说过了,娶她,是为了让他阿爷开心,怪只怪自己一厢情愿!
柳七娘苦笑一声: “如果公爹知道,这一切皆是叔父的算计,怕是很难含笑九泉吧!”
柳七娘说完,又将笔略向他抬了抬。
百里二郎依旧不动如山的望着她,似乎要从中看出她是否意气用事。
可柳七娘依旧半垂着眸,端着那支笔,平静如水地等着他去接。
百里二郎却冷静地说道: “你我婚姻既成事实,和离与否也不甚要紧。”
百里二郎依旧岿然不动地将手背在身后。
柳七娘不觉心有戚戚: “是了,你说过婚姻与你毫无意义!”
柳七娘又有些想哭,但她极力克制住了,他的心意,从未对她隐瞒半分,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柳七娘: “但于我意义非凡,还请二郎签了这和离书,我们,也算有始有终吧。”
百里二郎: “我不是针对你……”
百里二郎想辩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语塞。
又见她如此执拗地举着笔,只好上前接了,站在她跟前,认真地看着她。
百里二郎 :“柳家之事,牵连甚大,和离与你不利。”
柳七娘: “我们河东柳氏根基甚深,保下小小一个我应该不成问题,如若真是泼天之祸,百里家也不过充当陪葬,与柳氏毫无益处。如今叔父身死,阿爷又不知去向,柳家此时群龙无首,需得我回去主持中馈,如果有机缘与勋贵联姻,或可庇护一二,也未可知。”
百里二郎: “你……”
百里二郎听她如此说,竟一时无言以对。
柳七娘也不再多言,目光坚定地望着他,客气而疏离地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柳七娘: “百里二郎,请!”
申非与芸芝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急得相互乱递眼色。
百里二郎想到父亲被害一事,还有诸多事情未查实,无法照拂与她,且自己身上已无功名,确实与她助益无多,并上前签了和离书,一式两份。
百里二郎将其中一份递给她道: “但愿你能寻得庇佑。”
柳七娘伸手接过来,朝着他盈盈地施了一礼: “从此,一别两宽,望郎君珍重!”
眼见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柳七娘不等他回礼,并夺门而去,芸芝跺跺脚,只得快速跟上。
百里二郎则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一别两宽吗?
申非拿起和离书看了看,不觉惊诧道: “二郎,柳七娘竟将嫁妆都留给咱们府了,聘礼也要悉数退回!”
百里二郎一时有些怔忡: “什么?”
申非将和离书递给他: “和离书上写着呢,柳氏主动提出和离,嫁妆全做赔礼!”
百里二郎听闻不可置信,他一把拿过和离书,原本他也不在乎什么聘礼,所以刚才看也没看就签了。谁曾想七娘竟会如此厚待自己,这白纸黑字里,全是她的情意,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柳七娘净身出户,当天回到柳府,并快速分家、遣散众人。
等到宫里抄家的旨意下来时,阖府上下,就剩了她和一个死心眼的芸芝,平静地等着圣人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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