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雾霭云山

不知是不是他刻意压抑腾云的速度，飞了许久竟还没到云山。

　　小丫头哭累了，徐徐而过的凉风吹得人舒心，目光被云雾下不断掠过的景色吸引。

　　大千世界，八荒六合，美轮美奂，在云端下飘渺而神秘。

　　这便是王者眼中的八荒六合么？眼前闪现的是谁人在露风石上悲悯众生的身影，心中又是谁人绝望挣扎的感同身受？

　　慢慢的，她止住了哭声，依偎在他怀里，望着底下不断闪过的沧海桑田微微失神。

　　看着怀里人的背影，白子画有片刻的恍惚，一股无以言表的疼痛蔓延心脏，不致命，却苦不堪言、不甘。

　　你爱我那么多年，前世今生，可然而这时间长了，我竟不知道你是因为爱了我才爱这世界，还是爱了这世界才爱我了？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言语，女孩懵懂，身后的白衣人始终眉头紧皱，眉宇间是一片浓郁的忧伤。

　　因着刻意缓慢了速度，从瑶歌城到云山的距离，他硬生生推到了一个半时辰。

　　下了云头，见了这陌生的环境，花千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泛滥成灾。

花千骨“呜呜呜！我要回家！”

她哭着想要往外跑，幸得白子画及时抱住 她，男人蹲下身去让她与自己平视。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替她拭去擦不完的泪水，碎玉般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作用，他轻柔的安抚着她：

白子画“小骨乖，这就是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温柔，又许是他的声音里满是爱怜，女孩竟真的慢慢停止了哭泣，只是还带着轻微的抽泣。

花千骨“这不是家…”

飘渺的声音几近呢喃，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清楚家的概念。

　　今生她被东方彧卿扶养十多年，可异朽阁那深沉、冷寂的地方亦没有家的温存。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那瀑布旁长着一棵桃树，在往前是一块露天的大石，一个飘渺的白色身影在站那，衣袂飘然，悲悯众生——那，才是家。

　　女孩呢喃般的话语依旧没有躲开那长留上仙之耳目，一股尖锐的疼痛伴随着血液畅流到身体的每一寸，蚀得每寸几乎都血肉模糊。

　　吞咽下口腔里那口呼之欲出的腥甜，他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头，

白子画“乖，这是我们第二个家，到时候师父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沉醉于他清俊的面容，她竟毫无骨气的呆愣了，忘了言语，只堪堪点了点头。

　　看着面前小徒儿失神呆愣的可爱模样，白子画低笑出声，按耐不住掐了掐她白皙的小脸，小丫头倒也很配合的笑出了声。

她没心没肺的笑终于勾起了白子画心底的痛楚，多少年前在绝情殿时他们也是这番？多想世世不变，哪怕不能结琴瑟之好，但求永世在绝情殿上俯瞰千山，后者的伤痛不曾拥有。

　　思及此，他深邃的瞳孔中又闪过一抹猩红，摩挲着她精致的脸庞，他的声音略微沙哑：

白子画“小骨再叫一声师父好吗？”

再叫一声，至少让我知道你还依旧…

花千骨“师父~”

她也很是乖巧，小脸蹭了蹭他的掌心甜甜的唤出声。

白子画“再叫一声好吗？”

人总是贪婪的，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还是想要更多，白子画也另外。

花千骨“师父~”

女孩也没有丝毫的厌烦，眨着一双水雾的大眼又唤道。

　　白子画嘴角终勾勒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长臂一揽又将她困在自己的领地里，让她再无法离开自己半步。

白子画“小骨真乖。”

这世上最难以抑制的便是情愫，娇人在怀，独属于她的异香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冥冥中像是能治愈某种削肉剔骨的疼痛，所有的所有都只化作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发顶处。

花千骨“师父~”

花千骨“师父！”

花千骨“师父。”

花千骨此刻并不明白他的情愫，在他怀里蹭了蹭，一如多少年前般不停的唤着师父，腰间的宫铃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铃声悦耳，伴随着女孩轻柔的嗓音，白子画胸腔中的情愫早已在女孩的那一声声师父中溃不成军了。

　　左臂上的伤疤伤痛不曾减弱，他痛的大汗淋漓，痛的几近迷离，一滴清泪悄然滑落，滴落在女孩的秀发间消失不见无处可寻。

　　还好，还好你还在，还好我还能将你寻回，否则让我然后熬过这漫长的岁月？

花千骨“师父？”

饶是她在心智退化也能察觉他此刻的异样，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抽身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些。

白子画“别动，让我抱会，就一会…”

他缓缓闭上了眼，单膝跪地，抱着她的力度丝毫不减，冥冥中却又怕伤了她——这是多么隐忍的爱，又是多么诡异的轮回？

　　悄然间，似乎是为了安抚他，花千骨竟真的不再挣扎，乖乖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感受着怀里的人的存在，白子画的手在缓缓的收紧，似乎要将她揉入骨血，从此以后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曾几何时，我竟再也离不开你？

　　是神农鼎剧毒、是妖神宫中、还是执手相牵后的多少个缠绵悱恻的日日夜夜？亦或是更早之前？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心满意足释然的放开了她，缓缓站直了身体。此时的一幕，在花千骨多少年后回想起来，男人竟是如此的迷离，于她而言又是怎样的可望不可及，一如最开始的瑶池初见。

　　男人缓缓向她伸出了手，碎玉般的声音在此刻小花千骨的心里又激起了圈圈涟漪。

白子画“师父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家好不好？”

或许是相信他，又或许是小孩子都对家这个词有很深的眷恋，小花千骨就这样傻傻的握住了他的手，小小的身子只到了他腰间，跟着他的步伐有些艰难。

　　白子画似是发现小徒儿的困境，浅笑一声，慢慢的放慢了脚步。

　　小花千骨虽丧失了记忆，但骨子里的贪玩还是不可磨灭的，一路上都故意踩在略大一点的石头上，好几次都险些掉下来，好在有白子画及时扶住。

　　到了，整整百里桃林展现在眼前，小花千骨再次被眼前的景色吸引，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堪堪咬住了自己的小手指，又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襟。

　　看着小徒儿可爱的神情，白子画又低笑出声，揉了揉她的发，轻柔的道：

白子画“小骨喜欢吗？”

花千骨“喜欢~”

小丫头开心的拍了拍手，拉着他又往桃林跑去，好在有白子画及时扶住，才避免了跟大地的亲密接触。

白子画“慢些跑，这桃树又不会跑了去，急什么？”

花千骨“师父，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桃树啊？”

停下了脚步，小花千骨激动的问道。她很喜欢桃树，异朽阁里也有一棵，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不喜欢那样的树，总觉得少了什么。当这百里桃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才模糊的认知——是少了这不穷的仙力和身旁这抹可望不可及的白色身影啊。

　　一如当年的问题，他不厌其烦的再次答曰：

白子画“是我种的…”

每一棵都是我的思念，你知道么？

　　树上的一只桃花精能感知她身上的异香味，像是等到了久违的人，竟从花丛中飞了下来，邀她一起嬉戏。

　　或许小孩子都喜欢小精灵，花千骨也不例外，眼下便松开了那人的手，去追随那只桃花精了。

　　清脆悦耳的宫铃声伴随着女孩知足满意的笑声不断回响在长留上仙的耳畔，那尊神的嘴角终缓缓上扬，手悄然结印，又覆下了一层结界。漫天的桃花雨落了一地，这绝美的画面将永远封存在此时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