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连着几日太阳曝晒的天气后，庄园难得下了一场瓢盆大雨。大雨过后，闷热一扫而空，气温是刚刚好适宜的凉爽。雨水冲刷后空气分外清新，草木的气息浓郁，丝丝缕缕缠绕在薇拉鼻尖。薇拉的嗅觉本就比常人灵敏许多，她这一下就明白了香水中缺少了什么。她需要找到一种刺激男女荷尔蒙分泌的植物，只要有这个，相互暗恋的男女必然能突破阻碍在一起。

关于爱情，小小的克洛伊也曾幻想过属于自己和另一半美好的未来。那必然是个英俊温柔的绅士，两人相携从盛年走到垂暮。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叫克洛伊失去了这样的念想，她如此怯弱卑微，连幸福都那么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甚至有时还能被幸福所伤。薇拉对她固然好，但她的光热却常常灼烧着克洛伊，克洛伊很想扑进姐姐的怀抱，肆意地感受姐姐的温暖，可她从来只会将姐姐越推越远。

仔细想来，自己和姐姐的误会也由此产生吧，姐姐一心为着自己的梦想能够实现，她却固执地拒绝姐姐的帮助，只为了维护自己那脆弱易碎的骄傲和自尊。薇拉打开窗户，任由夹杂着湿意的风吹向自己，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起来。

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窗户边，三楼的视角非常好，底下的景况一览无余。园丁小姐和医生小姐在花园里一同劳作着，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庄园中的大部分人都出来活动了，就连那位社恐患者卡尔先生也沿着小路散步。

这位卡尔先生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上次他还向自己打招呼了，也算是个有礼貌的男士吧。薇拉注视着他，随即又收回了视线，算了，她没有权利轻易评判别人。

“薇拉，那缺少的一份材料我替你从园丁小姐那儿要来了。”菲欧娜敲了敲薇拉的门，高声叫着房里的人。

“谢谢你，菲欧娜。”薇拉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激，这是她第一次被姐姐以外的人帮助，她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谢，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儿，神明大人这么告诉我。”菲欧娜开口就是那份老腔调，整天把神明大人挂在嘴边。

“菲欧娜，我始终不明白，你的神明大人与黄衣之主哈斯塔是什么关系呢？”尽管菲欧娜曾经提及过只言片语，薇拉仍旧是一头雾水。

“这个不便告知，你只要知道我和他不对付就是了。”菲欧娜的神情严肃起来，眼神写满了认真与不容抗拒，她的脸甚至绷得很紧。

“我受神明大人的指引来此，自有我的使命要完成。还有，最近庄园不太平，薇拉你小心些。”菲欧娜神色凝重，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庄园主放了好久的假，她差点儿都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薇拉把草药摆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摆着许多精巧的玻璃仪器，仪器里盛放着五颜六色的液体。这就是薇拉研制香水的地方，如此平平无奇。

“姐姐，现在我在为实现别人幸福的愿景而研制香水。你看，它还差最后一步就好了。”薇拉自说自话，她倒碎了草药，将它倒入仪器里，点燃酒精灯加热了十几分钟后取出。那液体泛着青紫色的光，最后混入了紫色的小瓶子里。薇拉猛地嗅了一下，这就是她想要的感觉。那种荷尔蒙爆裂的感觉，成功了！

成功的喜悦席卷了薇拉的大脑，她兴奋不已，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叫嚣着要蹦出来。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就差手舞足蹈了。“姐姐，我成功了，你的眼光果然是独到的。”薇拉转过身去寻那昔日站在她背后的身影，恍然才意识到，那人已经离去了。抬起的手臂无力垂落，那份欣喜荡然无存，只余满屋的惆怅。

薇拉和菲欧娜来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瞬间沉寂下来。女士们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而男士则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些女士。菲欧娜赶走了在场所有的男人，那些男士们离去时的脸色很不好看。

男士们偷偷躲在墙角，眼睛像钉子一样紧紧盯着女士们，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女士们把薇拉和菲欧娜团团围住，仿佛那是她们的“希望”。庄园里的人清楚庄园并非良善之地，他们注定会在某个时候沦为某种献祭品。可那又如何呢？为那飘渺遥远的未来而放弃当下所能掌控的幸福吗？

菲欧娜当众宣布薇拉的香水研制成功，人群沸腾起来，大部分人都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薇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就像她代替姐姐后每次上市一款新的香水，店铺边都挤满人那样。只是这次，她真正以自己的名义研制着款香水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香水的分量够充足，女士们只要涂抹一点在衣服上或者皮肤上，香味持久且随着汗液的分泌香气会越来越浓郁。每一个女士的体香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倾慕女士的男士才能品味到属于女士独一无二的魅力。

躲在某棵树后的伊索产生了旖旎的心思，属于心仪女士独一无二的香味，那么薇拉小姐又会是什么味道的呢？可他不知，薇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姐姐和香水方面，对这些风花雪月之事无暇多想。

得益于薇拉的香水，庄园里的情侣数量呈倍数增长。薇拉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情侣在腻腻歪歪地秀恩爱。不知为何，明明看着别人幸福的样子，薇拉本该开心的。可一想到在庄园里望不到的未来，薇拉心底无端端生出几分悲怆与凄凉，为自己也为被困在庄园里的人。

远处的伊索注视着薇拉离去时略显单薄的背影，低下眼眸，灰色的眸子晦涩不明，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薇拉小姐对每个人亲切礼貌，实则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骨子里终究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