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庄园的早晨分外宁静，鸟儿的婉转啼叫声缠绵于耳际，空气中还夹杂着若隐若无的花香。一大早，准备去晨跑的薇拉遇到了拎着工具箱的园丁小姐，她们互相打了声招呼。园丁小姐眉间一抹化不开的忧愁引起了薇拉的注意，她询问园丁小姐是否遇到了什么烦恼。

“哎，别说啦。现在庄园的女性简直都是疯子啊，我精心栽培的玫瑰全被她们拿去泡澡用了。美名其曰摆脱单身，追求幸福，看着光秃秃的花园，我的心都在滴血。”园丁艾玛叹了口气，拎着工具箱走向花园。

晨跑后，薇拉出了一身汗，此时距离餐厅开门的时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她回寝室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正准备出门去餐厅时，与迎面跑来的菲欧娜相撞了。

“不好意思，薇拉，你没事吧？”菲欧娜扶起倒地的薇拉，仔细检察了一番，确认无碍后松了一口气。菲欧娜额头鼻尖出了许多汗，双颊染上了如晚霞般绚丽的绯色，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这对于体质赢弱的她倒也难得。

“菲欧娜，发生什么事了？”回忆起早上园丁艾玛小姐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薇拉不由得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别说了，庄园里的女性都疯掉了。还好我逃出来了，可怜伊莱先生还被她们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呢。”菲欧娜十分庆幸自己逃了出来，那群看似柔弱的女子体力竟然如此惊人，吓坏她了。

“她们是不是在为恋爱烦恼？”是了，园丁小姐的玫瑰，祭司与先知都能占卜，那不就是恋爱问题吗？难怪最近买她香水的人越来越多了。

“对的，恐怕她们下一个骚扰的对象就是你了。”菲欧娜略微同情地看着薇拉，为她未来的遭遇担忧。

“麻烦你告诉她们，我最近正在做新的香水，而这款香水的主题叫作“甜蜜的烦恼”。”薇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递到菲欧娜鼻前，菲欧娜瞬间进入了一个美妙的世界，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

“难以形容的刺激感啊，香味进入鼻腔的一瞬间，我的整个大脑亢奋起来。” 那香气太让人惊艳了，菲欧娜品味着那种如坠云霄的感觉，每一个细胞叫嚣着再来一次。

餐厅里只坐着几个人，薇拉笑着向每个人问了好，除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戴着灰色口罩的年轻男子。对于他，除了偶尔被分配到同一场游戏里，两人的交集几乎为零。据说，他是一个重度社交恐惧症患者，鲜少和庄园里的人交流。

入殓师伊索·卡尔把口罩往上拉了拉，他几乎掩饰不了内心的欣喜与狂热，手指反复敲打桌面。这一次，他和那人一同站在阳光之下，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看她。他飞速地瞥了薇拉一眼，迅速低下头，耳尖浮现一抹薄红。

“薇拉小姐，早好。”伊索突然问好，薇拉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早好，谢谢您的关心。”薇拉摆出得体的笑容，她现在与那人越来越像了。

伊索点了点头，脸颊浮现一抹羞怯的红晕，幸好口罩掩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这是第一次和她说话，她对每个人都那么有礼貌。那美丽亲和的笑容为何不能独属于他，真不想那么美好的她被那些疯子觊觎，她只能是他的。

5月17日 天气晴

早晨，我早早地来到餐厅，算上我，只有寥寥几个人。或许是因为无事可做，他们攀谈了起来。他们对话的内容我并不是很感兴趣，也无意加入。他们在我眼里愚蠢呱噪且丑恶，还不如一具安静的尸体。

尸体可不会像活人那样，做出惹人厌烦之事。不过，我提早来到餐厅等待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人说的没有错，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她的仪容还是那么得体，想起上次游戏中，她从我的棺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美丽极了。可惜除了那一次，我再也没有和她分配到同一场游戏中，真是遗憾呐。

生命中除了母亲和养父外，再也没有人对我那样温柔地笑过。她大概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人吧，那样的笑容或许只是出于礼貌，却实实在在地温暖了我。我讨厌所有的活人，唯有她是例外。

养父先生，我没有辜负你的养育之恩，这所庄园可真是实现您伟大理想的最佳场所啊。要是您还活着，一定会为我而骄傲吧。

写下最后一个字后，伊索用力摁断了钢笔尖，黑色的墨水晕染了整片淡黄色的纸面。那些字迹模糊不清，他略有些烦躁地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清秀略似女孩的脸庞。他的长相在庄园中算是上等，若他们见到伊索摘下口罩的样子，想必眼里会出现惊艳倾慕这些情感。

伊索书桌正对着的墙面上，贴上了满满一墙的照片，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每一张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人，照片内容涵盖广泛。而照片中的主人公薇拉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别人照片里的主角，当你得知自己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你时，那种感觉就像是坠入深渊，陷入囚笼。

伊索取下一张照片，照片里除了薇拉还有园丁艾玛•伍兹，拍下照片的那时，薇拉和园丁小姐悉心照料娇艳的花朵。薇拉穿着围裙，拿着铲子处理花朵旁丛生的杂草，恰逢那天是个艳阳天，阳光炙热地烘烤着大地。薇拉的鼻尖缀满汗珠，光线越过塑料薄膜打在她的身上，她美好的侧脸比平日柔和了许多，她似是卸下平日的防备疏离，笑容似冬日暖阳。

那时刚刚结束一场激烈游戏的伊索心力交瘁，阳光把他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沿着庄园悠长的鹅卵石路慢悠悠地走着，路过花园的时候，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从花园深处传来。伊索轻轻推开门，把身子隐没在门后，待他看清花园里的景象后，他死灰般沉寂的灰色眼眸瞬间明亮。

自此以后，他单调乏味的生活多了一抹鲜艳的色彩。他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在游戏之外的时间偶遇她，哪怕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人天生对美好的事物充满向往，这无可厚非。薇拉小姐似乎只对香水情有独钟，她整日埋首在一堆古老的大块头的书籍里，试图从那些书籍里寻找新的突破。

伊索一直很想知道，薇拉小姐是否有心仪的对象。以及，她是否愿意一个陌生的人参与她余生的喜怒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