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家回不去了,黑色的克雷萨斯远远地隐在树下,别墅台阶左右的欧式路灯照在堵在门口人群的身上,他们的脸上晦暗不明。
风过,人影晃动。
他们灵敏警觉转头看向路过的每一辆车,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只为抢一个独家,这是从别人口中传来的消息,虽未经证实 ,可他们从来也都不需要知道真相。
李子安皱着眉回头,穿过黑皮椅背,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周总,前面被媒体的人围住了…”
“唔…”
眉头轻跳,出乎他的意料,他们即便是暗自过招,也会顾及集团的颜面,这一次白华灿竟然不顾白氏的利益直接爆给了媒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白华灿为了他可真是下足了功夫。
或者,不止他一个人。
他手指微蜷,指骨抵着唇微微沉吟,半晌竟是侧过头含着笑问身侧一声未出的白舒。
“怕不怕?”
一眨不眨盯着不远处机敏的记者,李子安紧张的喉咙发涩,却听他调侃的语调,瞬间心梗了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啊,他都火烧眉毛了!
大数据时代最怕的就是媒体,一旦被他们揪出来,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一直安静的女孩,柔和的光给她周围渡了一层浅淡的光,她从上车以来就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内敛,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她看向周明澜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沉静,黑眸弯了弯如同盛满了月光的瑶池,散落人间的星河也散落在身侧的男人心里。
“不怕。”
她竟也是笑意盈盈的。
半晌,黑色的车呼啸而过划过星辰寂寥的暗夜,驰骋着汇入另一道暗流。
…
房间里亮着一盏台灯,光很暗,隔着一张木桌寂然涌在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之间。
身后的窗户漏了条缝,冷风簌簌的钻来,墨蓝色的窗帘被吹得微微鼓起。
“有人要杀我。”
“你必须帮我。”
微微发颤的声线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在几乎凝固的空间里划破一道痕迹。
对她而言,难以接受,此刻说出口心中更如被狠狠敲了一记。
相较她的平地惊雷在隐进黑暗里的男人眼里却如同细微浮风,掀不起一丝波澜,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关心的另有其人。
“她最近怎么样?”他风轻云淡的谈起心底的姑娘 ,他不在她身边,真是难以安心。
女人嘴角微不可查的轻轻抽搐,难以维持僵硬的微笑,空气凝了一瞬,蓦地,她发出一声嗤笑,她明白的,只有告诉他想知道的,他才会帮她 ,他的专注、无私永远都只存在那个人身上。
“她很好,不过最近有些招人呢。”身体向椅背靠去,从恐慌中平静下来,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带着嘲意的眼神直直的盯向对面的深陷黑暗中的男人。
良久 ,暗影里传来一阵轻咳。
…
这些日子白舒给周明澜照顾的很好,他的手臂已经使得上力气,完全可以自己日常生活,又找到满意的护工和复健老师,马不停蹄的返校了。
这一学期零零散散的请了将近两个月的假,剩下的这几天便在学校准备期末考。
“白舒!”
身后有道声音叫她。
她装作没听见照常疾步,白舒最近是有些不走运的,一连几天都被这道声音跟随。
高中,在这个充斥着熬夜、闷痘、压力大、以及不修边幅的年纪,每个人都在穿着宽大统一的校服遮挡下,白舒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即便是校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不一样。
她很漂亮。
漂亮到即便是学业忙碌的时期也总有人心猿意马 。
不止一次,那些热血沸腾的男生殷切讨好,更甚者堵在寝室门口,对待这样的心意,她从一开始的隐隐骄傲到后来的麻木,尤其是经历过那件事之后,她只觉得无比恶心。
你能理解吗?
没有人理解,只会觉得她得了便宜又卖乖,这种感觉就像是怀里有一块美玉,却误入了强盗窝,那些隐在暗里的眼神扫在她身上,蠢蠢欲动 。
她不顾身后那道男声,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她有点害怕。
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性格里有着天然的稳,如同荆棘里盛开的花,带着试探危险的疯狂,这些都是周明澜教导的。
可她终究才十七八岁,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她的恐惧来自于对人性敏锐的感知。
她试错过,也在泥潭里沉溺过。
白舒略带嘲讽的笑,她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个洞,被她忽略掉于是就长满了苔藓,生了细菌,日子久远了,在心里某个暗处不见天日的地方隐隐呼啸。
白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有安全感,浑身却满是躁动的兴奋因子,矛盾的、不停地纠缠着她。
她想,迟早有一天她不是下地狱就是要疯掉的。
可越是这样她面上就越发的冷静,甚至挺直了脊背,纤长的身影穿过重重人群面无表情的走过二楼走廊,风扫过她扬起的马尾,额前的发丝凌乱。
她走路的时候一向目不斜视,此刻的目光却落向窗外湛蓝天空中偶然飞过的白鸽身上,四四方方的楼围着中间的操场,往下探去,几只鸽落在沙地上舔舐羽毛,她不经意的想,即便疯狂又能怎么样呢,她的心总会坠入悬崖的,这是注定的事。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都在,白舒勾了勾唇,反倒没那么急了。
走过转角,她猛地顿住。
身体由于惯性没刹住,晃了下,身前男人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小臂,他的手是那样的宽厚有力,一下子就拖住要摔倒的她。
是周明澜。
他竟然过来了。
白舒的心在看到他的这一刻瞬间落了地,如同罂粟一般危险的另一个自己猛地抽离她的身体,她回过神卸了力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小腿酸痛地蹲在他面前喘息。
“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