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时跟着孔嬷嬷学过宫里的规矩，墨兰低头欲行礼。

"不必多礼。"赵祯一把扶过起她的手。

自上次樊楼一别，赵祯觉着她的身子好似清瘦了些，虽来人报四姑娘在盛府不得大娘子和老太太喜爱，和嫡女也不对付，但盛紘对这个女儿还是颇为关心的。

"在盛府，过得不开心。"赵祯并没问她过得好不好，而是肯定她过得不开心。

墨兰捏紧帕子，前后两世，为盛府女儿，为梁六娘子，她日子过得衣食无缺，人前人后风光体面。

个个认为盛紘宠爱林小娘，也宠爱她，个个也都认为嫁进伯爵府是她的福气。

可开心吗？

没有，她嫁给梁晗，也是为了和盛明兰相比，证明自己比她强罢了。

如今有人问她过得开不开心，她大抵是要说一句不开心的。

在盛府不开心，在梁府受束缚。

"谢官家关心，墨兰在家大约算是开心的。"

赵祯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有些倔强的小姑娘，那葡萄似的眼睛已经蒙上些水雾了，还逞能呢。

"先用些点心吧，"赵祯呼了张茂则，"一早就让御膳房备下的，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茶点，后又悄悄离开大殿。

墨兰尝了些，心下一惊，都是按着她喜欢的口味做的。

她静静地坐在大殿上，几块点心下了肚，又喝了些茶压一压甜腻。

赵祯却是一块都没动，大约都是看着墨兰了。

秀色可餐，说得甚是。

"见你一面不容易，要瞻前顾后。索性朕安排了个赏花会，那些大臣们自然欢喜的不得了，可要是知道朕打算娶盛府家的四姑娘，恐怕又要参奏了。"

赵祯放下杯盏，起身。

"官家，"墨兰也一同起身，"您真的打算......"

话没说完，但赵祯知道她要说什么。

"难不成，墨兰姑娘不想嫁？"赵祯步步逼近她。

不论真心假话，墨兰都只有一个答案。

她嫁。

听了想听的答案，赵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圣旨早就拟定好了，过两日便会到你家去。"

"好。"

赏花会直到结束，也没见官家出现，而明兰找了很久的四姐姐，也终于赶上了出宫的马车。

想起刚才在福宁殿的种种，墨兰只心里怪那人非要拉着她不走，害得她压着时间赶上出宫。

"左右赶不上马车，朕送你出去。"

说这话时，赵祯正坐在书桌前的软塌上，怀里抱着佳人。

以前外面传言这位官家，稳重庄严，仁爱慈善，恩威并济，都是好名声，无不称赞的。

细细接触下来，墨兰觉得他倒是腹黑的很，而且，总是喜欢逗弄与她。

但，丝丝蜜意从心底升上来。独得官家青睐，放眼汴京，只有盛四姑娘。

也许这份恩宠不知何时才会消失，墨兰想，宫里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无论如何，好歹这一次让她去争一争这个前程。

一路到家，三人俱不说话。

如兰没那进宫的心思，一颗心全扑在文炎敬身上。明兰几次眼神在墨兰身上转悠i，始终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三人各怀心思，但墨兰保证自己绝不会再打这两位妹妹的任何主义，即便今日明兰要嫁给小公爷，怕是她也要鼓掌祝贺呢。

现在想来，前世她也是看不开，小公爷家是好，可那平宁郡主的脾气，谁招架得住？不能如郡主意的，嫁过去也是要是受婆母气的。

左思右想，论地位权势，或论才学相貌，都是官家最好。

林小娘应该是家里最关心这件事的了，盛紘和王若弗即使有那心，也没那胆子想。

"我的好墨儿，你可见着官家？"

"赏花会上，官家并未出现。"墨兰这句倒是实话实说了。

听了这话，林小娘有些丧气，她的墨儿即使宫里娘娘也是配的，只恨自己是妾，不能给她的墨儿找一个好人家。

平静的两天过去了，盛家依旧如往常一样。如兰见了四姐姐还是会讽刺几句，左不过是讽刺墨兰想要攀附权贵罢了。

直到张茂则带着圣旨到了盛家，这下满汴京的人都知道这位盛家四姑娘如今成了宫里的昭仪娘娘。

盛家上下跪下听旨，盛紘更是直打哆嗦，怎么四女儿竟一下子成了昭仪娘娘？他脑袋昏得很。

震惊的不止盛紘，全家除了墨兰非常冷静之外，其余的都是硬着头皮跪谢皇恩。

尤其是王若弗，回到葳蕤轩，踢翻了不少椅子，打骂了好几个下人。

圣旨已下，不管今夜盛府上下多少人睡不得好觉，都别来打扰她的好梦。

墨兰关了院子，叫云栽回绝见客。

这一世命运让她往高处去，她绝不要再低下头。盛明兰能凭借顾廷烨得封诰命，她就不信自己不能给阿娘荣耀。

绝不会再让阿娘含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