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依旧死乞白咧地在公主府里头蹭吃蹭喝,只是似乎由于年关将至,这些日子他格外忙碌,甚至不曾出现在韩轩面前,是以她乐得清净,权当府上多口人吃饭罢了。
然则,风平浪静的日子不知过去多久,忽地一日徐凤年送来拜帖一份,道是有事同隋珠商议。
赵风雅有事?他有什么事?
韩轩随意丢开手上的志怪杂谈,一手托腮,略感心烦意乱。
兰藉上前两步将那册怪谈拾起,广袖拂去上头的灰尘,轻轻搁置在床头的小几上,继而他伸手朝向韩轩胡乱撂下的描金拜帖。
待韩轩点了头,他便启开那帖子一番浏览。
不看尚好,目光甫一触及兰藉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赵风雅怎么了?
眼瞧着对面人眸光惊变,韩轩不由得翻身坐起,推开身上薄衾,自他手中接过拜帖,一目十行。
唰唰两声,她将拜帖撕了个粉碎,而后一扬手,大红纸屑洋洋洒洒飘落满地仿佛血溅三尺。
韩轩双目微红,唇瓣失了一半血色,长睫微颤,连带紧攥被褥的双手亦是战战如同筛糠。
赵风雅他怎能……他怎能?
人不能!起码不应该!
“也许,贺家小姐当真病了,将军怕您担心,这才知会您一声。”
兰藉故作镇定,温声劝慰道。
可是,怕是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话。
赵风雅前几日我生辰时才见过那孩子,她进京来前后加起来……加起来不过几日,怎么转头就病了?
赵风雅若非他徐凤年从中捣鬼……怎么会?
韩轩胸中怒火上涌,眼瞧着说话亦是不甚流畅。
表兄的女儿,隋珠的表外甥女——纵使血缘关系单薄,可是那姑娘已经是隋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徐凤年怎么忍心拿一个三两岁的婴孩来威胁她呢?
“如此……公主更加应当见一见徐小将军……听听他怎么说也好啊!”
一时,兰藉同样不知所谓,只好继续宽慰:
“倘若贺家小姐身体无恙自是皆大欢喜,介时公主只消先好言拿捏住将军,再设法将人自将军府接出来,以后公主便再也不必受制于人了。”
韩轩猛地抬头:
赵风雅可是……
可是她不想见徐凤年。
更何况……
她不愿目睹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徐凤年在调研过程中提到过,他提到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兰藉的死。
不知究竟是徐凤年威逼隋珠在贺家姑娘和兰藉之间做出选择,还是其他。
总之,实施既定,兰藉必死。
贺家姑娘同隋珠不过一面之缘,没有积年累月相依为命的经历,加之血缘淡泊。
如果她是隋珠,须要在初见的表外甥女和朝夕相处的兰藉之间选择一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兰藉。
可是,隋珠选择了贺家姑娘。
为什么?
隋珠缘何做出每一个选择,韩轩总是可以头头是道地分析些理由出来,情爱也好大义也罢,唯独这一点。
徐凤年同她提起之后她夜以继日地思考,愣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隋珠放弃了兰藉的性命而选择保下表外甥女?
她不爱兰藉吗?
不。
她相信,隋珠是爱他的。
这世上能够了解隋珠,能够通晓隋珠心中所想、与其惺惺相惜的恐怕唯独兰藉。她作为政治牺牲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兰藉无疑是漫漫长夜之中唯一的光芒。
而且,据她所知,兰藉的死乃是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亦是奏响徐凤年丧钟的先兆。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