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可能

此后，我就真正意义上，与于哥哥而言是兄弟，于自己而言是一位不熟的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成为了上下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物理距离的缩短而改变分毫，最多也就是...

平日里在茶水间遇到时，他会顺手递给我一杯温度刚好，口味适宜的咖啡，朝我笑笑；偶尔中午点外卖时，他会给我发条信息，说一起吃饭，叫我帮忙顺便也点一份一样的；开会别人在演讲走神的时候，有时会撞上他和我不小心对视的眼睛，然后用口型笑着告诉我认真点。

我本来也以为，这些交流和互动，是最基础和最平常的同事行径。我只能归因于小马哥作为总裁而言，太过亲民且温柔了。

直到，我有一次中午不小心把马嘉祺给我发来要一起吃饭的语音外放了。好在音量不大，大概只有隔壁工位的江盈一个人听到了，几乎是一瞬间，她朝我投来了一个惊诧且恐惧的眼神。

“怎么了...吗？”我以为是打扰到她工作，格外愧疚地道歉了过后，发现她还是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我，便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不得不说，马嘉祺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哪怕是小声的语音，也能一秒被只听过一次的人认出。——遑论总是被冷脸马总批评的小设计师了。

“你...他...”江盈结结巴巴，眼看着就要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急忙解释了一波。

她理解了我们之间近乎可以说是单薄的旧情以及关联之后，还是犹疑着开了口，“但是，我们经常看见，马总...给你泡咖啡...”

“昂。”我愣了愣，“是啊。”

哎，等等，是吗？！一时嘴快。我一直以为那咖啡是买的...因为太好喝了，完完全全合我的口味。

“是...啊？！”她眼睛瞪大了，又马上音量降下来，一副震撼的模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那可是马总...他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对人都冷冰冰的，我们都只敢和他打打招呼点点头，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他训...却给你，亲手，做咖啡，还在茶水间等你来...”

越说越觉得离谱，她摇摇头，神情恍惚，“这是什么霸道总裁为爱洗手作羹汤甘作望妻石的戏码...”

“没有啦！”我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大声反驳，“我哥哥和马哥是好朋友，所以他可能才，多照顾了我一点点吧...”

“一点点吗？”她笑起来，开始一个一个地掰手指，“挽星啊，他们说，之前马总从来不在公司吃饭，说是不太喜欢外卖盒塑料的味道留在办公室里，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外头餐厅吃或者回家吃，在你来之后，担心你工作忙忘记吃饭，常常留在这儿监督你，陪你一起吃外卖。”

“还有，开会的时候，他总是盯着你发呆。我们这底下的人可能迟钝胆小了点儿，但不瞎。”她晃晃手指，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不过呢，照你目前这个样子看来，是还没有开窍。你啊，不仅迟钝，还瞎。”

“但是...”我有些失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我一直以为这是他性格...”

“性格好？”江盈瞠目结舌，“拜托，你什么时候看见这货对我们笑过啦？你以为公司氛围这么严肃认真，每个人都努力工作真的是因为马嘉祺人格魅力放光芒吗...是因为我们都怕他呀姐姐，这家伙工作起来根本和青面阎罗没差好不好！”

她的语气太过夸张，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起来，我于是也跟着笑。

“还笑！”她敲了敲我的脑袋，抱着手臂，眯起眼睛，“要不是我今天听到了语音，还真的不敢相信他们传的那些八卦。你一个看起来乖顺可爱的小丫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会被马总这样的人喜欢上。”

喜...欢...吗？马嘉祺...喜欢我？

我不禁想起，之前几个人相聚的时候，马嘉祺被问到有没有喜欢的人，故意没有看向我回答的那句斩钉截铁的‘有’。

只不过这么久过去了，我竟是第一次，把这种不可能的可能性关联起来。

因为无论怎样想，我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喜欢，或者是，能让他喜欢的地方。我们的关系，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一直不远不近，不温不火，如一盅慢炖的汤，连香味都若有似无。

经过同事的一番点拨，尽管我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种略微激进的说法——仅凭这几件小事、小巧合、小瞬间，怎么就能下定论，他他他...喜欢我呢——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依旧因此泛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颗小石子落入湖面，荡起一圈圈一定会出现的涟漪。

在这之后，每次我与马嘉祺处在同一空间里，我都会感到有些不自在的，不知是羞赧又或其他什么反正充满异样的情绪波动。

哪怕仅仅只是递文件签字，传设计稿审核时不小心相摩擦过的皮肤，也会隐隐发热。哪怕仅仅只是在他主持会议时，视线落在我身上，也会迅速低下头，感到耳根发烫。哪怕仅仅只是一起吃顿午饭，在他漫不经心却极其自然地挑出我餐食里不喜欢吃的东西时，也会感到心跳加速。

这种情绪在当时还很单纯青春的少女身上出现，是一种哪怕不是很正确但又很正常的一定会出现的连锁反应，说明不了什么却又真真切切地能改变一些什么。

你要问我是心动之类的变化么，那当然不是，但我们之间又确确实实因为这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