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这下来齐了

——人总会在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地方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身后的技师低头拨弄着三弦，一个穿着藏青和服的老妪跪坐在应和着唱了起来。

而身旁是捏着扇子跟着音乐挥舞着跳起来的艺妓。

阿瑾顿时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危机感，喂喂喂，等等我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喂!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她迅速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围艺妓的动作，自己跟着跳了起来。

阿瑾完全copy着身旁的人的动作，虽然有些延迟但动作简单且来回就是那几个动作，慢慢她找到了要领随着音乐的节拍自由地舞动了起来。

等慢慢适应了节拍完全靠下意识在跳的时候，因为她面对着正面坐着的客人，全部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投到了他们身上。

坐在席下大口喝酒，头偏过来迷醉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她们的天人，满脸红晕打着酒嗝还在拼酒的幕府官员。

怎么看都觉得，简直太丑陋了。

阿瑾小声啐了一口。

“远藤，你也喝嘛，”主位上的蝙蝠头首领突然举着酒遥对着坐在他右下手第一个席位上捏着杯盏只斟酌着浅酌几口的紫发男人道，“喝点酒又有什么问题？难道你家太太不喜欢你回家的时候一身酒臭？”

“哈哈哈哈。”周围的天人都迎合地笑起来，望向他的眼神透出了几分鄙夷。出来不喝酒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不起他们？估计又是个像其他身居高位又贪生怕死的幕府官员一样的怕老婆的软蛋。

“不，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今夜还有要事，不敢喝酒误事。”紫发男人默默应了句，不卑不亢地就将话茬顶了回去。

“哦，要事，那确实不能随意耽搁，”天人首领状似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转而又对其他人举起了酒杯，“大家，远藤不能喝咱们就多喝点!”

“好!”

阿瑾默默在台上围观了这场戏。

没想到哪里都不太平啊，表面结成了联盟的幕府和天人私底下还是勾心斗角。

想着视线投向了那个举着杯盏顿了顿最后放置在小几上的紫发男人。

那人身着一袭暗绿竹叶纹的正统和服，暗紫色的短发梳到后面扎了个小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而一双深潭似的暗沉沉的双眼此时正沉默地盯着小几，如果不注意他嘴上留的两撇小胡子，倒真让人误以为他年纪不大。

不，年纪不大是一码事，但是这个人给她的感觉……

就好像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如果说要让她形容一下哪个最像他的话……

高杉。

他太像高杉了。

说话的语调和声音，还有外表。

如果说高杉贴两撇小胡子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所谓的远藤的感觉。

是他吗？

还是说不是他。

不会吧，高杉那家伙昨晚可是什么都没说啊，他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

自己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带着一副思量考究的表情看了他多久，直到肩膀突然被人用扇子打了一下。

“喂，醒醒，”

“什，什么事。”阿瑾猛地回过神，宴会依旧在继续，音乐响着，老妪唱的正热闹，而左边原本在她身后的一个女孩这时候跳到了她身边，此时一边挥舞着扇子一边正对她挤眉弄眼，“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一直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远藤大人，不要命了吗？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还是妈妈桑眼花从哪里捡回来的，但你想死可以，别拉着我们陪你一起死……”

阿瑾挥着扇子的手僵了僵，随即感受到了身旁的四周暗地里传来的充满怒火与敌意的视线。

她的嘴角抽了抽，“…………你们。”

我不过是看他看走神了而已嘛，哪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胃里开始消化起了这一大段话。

第一，她看那位远藤大人看的太直白了。

第二，她们知道她并不是片雾。

第三，她这样大胆的做法可能会冒犯到别人，很可能会被处死，无情地（阴影脸）。

虽说理论上她应该听见第三条会比较害怕，毕竟会死什么的，但她发现她更多的是对第二条感到震惊。

她们发现她不是片雾了!

虽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么被人轻轻松松地好像满不在乎地就戳破了她假扮的事实，她还是感到……

你们是憨吗？

难道不怕她别有目的。

但她确实没有对她们下手的想法，也没有想拖累她们的意思。

阿瑾对她们挥了挥纸扇，做了个让她们放心的表情，“道理我都懂，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小心的，偷窥他们。

吵吵嚷嚷的和室内一不会就是四处勾肩搭背的拼酒的身影，原本站在台上的艺妓也被叫下去了两三个去陪酒。

到处是喝酒划拳的喧闹声，女人的咯咯笑声，一片混乱。

跪坐在座上的远藤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不发一言，静静地啜着杯中的清酒。

然而一个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趁乱发酒疯还是想报之前一箭之仇的对座的天人抱着酒坛步履不稳地从他身旁走过，状似不经意地一脚踢翻了远藤面前的小几。

“哗!”顿时原本盛着汤汤水水的盘盏都跌到了地上碎了一地，圆润的细颈酒瓶在地上囫囵转了好几圈，洒了一地的酒。

一地狼藉。

远藤凑到嘴边的酒盏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硬生生止在了原地。

“啊，”抱着酒坛的天人回过头，看到地上的狼藉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喝醉了，果然是喝醉了。”

但那虚假的笑容里怎么都透着股恶意，想要他当众出丑的那种不怀好意一看即懂的笑容。

周围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人们似乎转过来瞟了一眼，转而又像没看到一样回过头继续喝酒划拳了起来，甚至那些幕府大臣也只是看了看，又迅速地回过头，完全没有帮腔的意思。

在台上挥扇子快挥到手腕爆炸的阿瑾看了看不远处明显对峙的两人，“……”

这局面，该如何是好，虽然她对幕府没有任何好感，但无奈远藤身上似乎有高杉加成，所以她想了想还是站在了远藤一边。

‘喂，那个猪头天人都欺负到你的面前了啊，还不赶紧揍他!’阿瑾手中的扇子挥得又快又急了起来，‘揍他啊，好好教训他一顿他就不敢再这么猖狂了!’

而这场闹剧的主角只是低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语气平静地回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人随意就好。”

但阿瑾看到的他垂下头的侧脸，一片冰霜，冰冷地有些刻薄。

原本坐在主位上的天人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佯做恼怒地踢了一脚闹事天人的屁股，“你这家伙!”，然后亲热地坐到了远藤身边。

“真不好意思啊，这些家伙平时都放纵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哈哈，远藤君见谅。”

远藤冷淡地道，“哪里。”

“不不不，我就是欣赏远藤君这样敢说实话的地球人，”首领说着似乎注意到了身边的狼藉，一拍脑袋，“这么乱，远藤君还是再在这里坐了，来，我们到上面去坐，再对酌几杯。”

没想到远藤居然就顺势答应了，“也好。”

两人起身往主座走去。

“酒呢!”

“酒不够啊!拿酒来!”

小几上的酒瓶渐渐都被倒光扔在了地上，众人喊叫着让人送酒过来。

不一会，和室的拉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让您久等了。”

一个穿着下人制和服的栗色长发男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在人群中穿梭着将酒瓶一一放到小几上。

“怎么这么慢!”

“不，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

盘腿坐在地上的天人看着他快要垂进酒瓶里的胡子，恼火道，“什么啊这把大胡子，明明只是个青年却像吉吉一样留着把大胡子!”

“不是吉吉，是桂。”男子莫名严肃地道，伸手将酒瓶递给了天人。

“不!谁也没问那种问题吧!”天人接过酒瓶，依旧恼火地盯着他的胡子，“怎么看着让人那么生气呢！莫名让人火大啊混蛋！”

“不是混蛋，是桂。”

“都说了没人问你那种问题了啊!”

“什么啊这把胡子!是假的吧!”

“啊啊啊快住手!”

“绝对是假的吧混蛋!”

“快快快快住手!会暴露的!真的会暴露的!”

站在台上停顿住默默地看着那边的阿瑾:“…………”

……是我听错了？还是说他刚刚确实在说自己是桂？

“不，是我听错了吧……”阿瑾低头沉默了一会，猛地抬头将手中的扇子朝还在挣扎着的桂狠狠砸了过去!

“归根结底不还是你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