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勇气和鲁莽是两码事

——勇气和鲁莽是两码事。

“是。”车夫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位他护送的片雾小姐早已被调包的事实，惶恐地应了声。

马车轻轻一沉，似有人上了上来，一直静静地垂着的纱帘边缘出现了一只手。

不好。

阿瑾的心猛地一沉，赶紧拨弄了一下头上的钗环，整理整理了衣服。

怎么办，这该死的天人居然要她下去，天人是不可能认出她的，但车夫和片雾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肯定会发现她的异样，如果被人当众指出来了的话……

面前的帘子被人随之掀起，车夫的脸出现在了视线内。

“片雾小姐，这位大人说是要检查身份，所以还是请您下来吧。”

说着将手递给阿瑾，示意她牵着他的手扶她下马车。

阿瑾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了，那她就只好找别的方法了。

阿瑾低着头，扶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是你家的片雾小姐？怎么总低着头，难道是个哑巴？”虎头天人看着默默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阿瑾，眉毛动了动。

“片雾小姐，”车夫听了有些急，凑了过来小声道，“抬头让大人看看啊。”

抬什么头啊，一抬头可就露馅了!

但她还是默默抬了抬下巴，当做自己已经抬头了。

“片雾小姐，你这样不行啊，抬起正脸让大人瞧瞧，我们就可以过去了，葛城妈妈桑还在等着呢！”

耳边像蚊子似的嗡嗡传来车夫心急如麻的劝导。

而阿瑾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最后车夫一个着急，直接上手掰起了阿瑾的脸，“大人您看，这不就是我们家的片雾小姐，小的没有唬您，片雾小姐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大人这样威武的身姿，所以有点……”

城门两旁高高的火架上火正燃烧地正旺，亮堂堂的火光根本让人的脸无处可躲。

阿瑾被人强迫抬着头，眼神直直地就撞进了脸色依旧一片阴沉，凶狠的虎头天人眼里。

她眯了眯眼。

哼。

大概是眼里不由自主透露出的厌恶与憎恶引起了他的注意，天人拖着狼牙棒走到了阿瑾身边，眼神透出了危险的信号。

“她的眼神，倒让我想起了，卑贱的攘夷志士。”

“怎么可能呢？片雾小姐可是从小长在吉原，从没有踏出过吉原一步啊。”

车夫懵了一样转头看向了他手中扶着的女子。

然而仔细地一看，在那亮堂堂的火光照映下，自己身旁的女子虽然衣着发饰仍旧和之前一模一样，但那眉眼，那神情，无一不让人感到陌生。

车夫看着看着，眼前突然一黑，脑袋一重，差点就要一个趔趄摔倒。

“我最后问一次，这真是那个片雾？”

“她……”

“如果你包庇攘夷志士企图浑水摸鱼混入内城的话，你的项上人头可就跟着不保了。”天人龇着牙眼神散发着异常光亮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猛地一愣，完了。

想要嚎哭着向前一扑跪地求饶，但手脚早已都失去了力气，半晌声线颤抖地道，“这，这似乎确实不是我们家——”

阿瑾的瞳孔猛地一缩。

计划失败了。

意识到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会急转直下的她手握成拳头眼神开始迅速地四处打量寻找着可以脱身的路线。

如果不能全身而退的话就跟他们拼了。

而就在这时。

“哎呀!你们怎么还在城门站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道略显聒噪的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城门内传来。

阿瑾猛地松了口气。

有人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总算得救了。

原本沉默诡谲的气氛被打破，在场的人都盯着从城门后走出的身影。

来者年近五十身材短小，穿着一袭艳丽的和服，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插了一枚梳子，迈着小碎步像一阵旋风似的就刮了过来。

她顿在三人中间，透过眼前酒瓶盖似的螺旋纹眼镜瞅了瞅面前生硬的局面。似乎看不懂，又摘下了眼镜瞅了瞅一脸杀气天人守卫，又瞅了瞅一旁被人强迫抬着下巴的阿瑾，一脸惶恐此时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车夫。

“……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桑，”车夫听到她的询问顿时没出息地哭了出来，痛哭流涕。

“啊，”女人看着哭的不像人样的车夫戴回了眼镜，似乎弄懂了什么，几步迈到车夫面前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是你这家伙赶车又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才弄到这么晚吧！还这么不知羞耻地大哭，妈妈桑就算再大度这样的事还是没法容忍哦，这个月的工钱就请你不要再想了，还有，”她看了看站在身侧一语不发只是做出呆滞状的阿瑾，“还不快放开片雾!她可是妈妈桑的心头宝，如果不小心哪里受伤了可就blabbla……”

最后道，“这个时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森大人还在等着呢。”说着扯过片雾的手不由分说就准备往城内走。

阿瑾:“……”

车夫:“……”

那个，她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掉包了吗？

不，她其实根本就没看清吧。

阿瑾想起她摘掉眼镜下面那双33眼，感叹道，原来真的有这种人么，眼睛形状是33的……

“喂！kuso老太婆!你要把那个嫌疑犯带到哪里去啊!”天人站在身后挥了挥手中的狼牙棒。

“谁是嫌疑犯啊！妈妈桑我可没有看到不要胡说啊！”女人回头回了一句，扯着阿瑾脚下仍旧不停。

“那个……”车夫眼睁睁地看着远处被拉进内城明显形迹可疑的阿瑾，手伸了伸，默默地垂泪，“片雾小姐，确实……”

剩下的两人对视了一会。

“……”

“……”

守卫凶狠地长大了嘴对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还不走是想挨揍吗？!”

另一边，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混进了城的阿瑾拍了拍胸口，压了压惊。

好险好险。

城内此时正到处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街道上走来走去的都是披着铠甲的奇形怪状的天人，路边的店铺也多是一些天人开的酒铺，食府，或是一些享乐设施。

身旁的女人依旧在喋喋不休，而拉着她的手的架势似乎也不打算放开的样子。

阿瑾的眉毛抽了抽，一直被女人紧紧握在手里拽住的右手动了动。

我说，你不放手我怎么去找大江队长啊，我要求的是单人行动，单人行动啊喂!

挣扎了半晌，身旁的女人突然忧郁地道，“片雾，从刚才开始你的手怎么就一直很不安分，怎么了？是不想要妈妈桑牵了吗？记得妈妈桑可是从小就这么一直牵着你，那时候虽然你那么小，长得也瘦瘦的，但是一双眼睛那么亮，说着要成为江户第一的艺妓什么的，那时候你知道妈妈桑有多欣慰吗？妈妈桑最高兴的事就是……”

阿瑾:‘谁也没有问你那种事啊混蛋！什么啊！自说自话就开始回忆起了别人的小时候!自说自话就莫名进入了催泪感人向!巴巴!拜托你了这种事就不要跟我分享了好吗拜托你了啊喂！’

然而这个女人似乎非同一般，一边垂泪回忆着小时候一边死死地拽住了阿瑾的手，根本动不了分毫。

‘喂，我可以打这个老太婆吧，虽然这么做似乎没有风度而且有辱斯文，但我确实能打这个烦人的老太婆吧，能踢飞她吗？可以一脚踹飞她的吧……’

阿瑾一边气的吐血一边在内心酝酿着仇恨，就等她准备爆发临起一脚的时候。

“啊，终于到了。”老太婆牵着她的手在一家官衙府邸的大门前停下。

‘到了？’

阿瑾抬头一看，院子里的远方正气派地耸立着一栋四层日式府邸，府邸周围围绕着一些低矮的布局有佳的房屋。

她默默凝视着。

从外形来看，似乎就是她早上侦查敌情时看到的那栋。

她看了看那栋森然的建筑又扫了一眼一旁矮小的女人。

难道她要跟这个女人一块进去？

这么大的府邸，这座城的高级首领都在里面了吧。

她默默看了半天，头顶的一根鎏金簪子突然“啪”地掉下来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