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夜雨

1949年的冬季似乎比以往早些。秋季好像刚开了头，腊月隆冬便紧紧接踵而来。气温骤降，地面冻的结成了霜，高大的白杨树冷得打颤，惹得缩在树干上的雏鸟吱吱乱叫。路上的行人个个裹紧了贴身棉袄，戴着棉帽，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红彤彤，偶尔遇到熟悉的人拉着说会儿话，便吐出一串的白雾。北方的冬天干冷的，水遇空气能快递成冰，人在外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摔得四仰八叉，薛敏初次过冬时就出现了这样的丢人事，冷月边心疼她摔得痛，边嘲笑了薛敏整个冬天。

江源城，位于东北的某处小城，是冷月幼年曾经生活的地方，曾经这里被阴霾所笼罩，现在早已经拨开云雾，见得阳光。战争结束了，薛敏和冷月选择了褪去戎装，数年军旅生涯，给她们最多的是与亲友生离死别和一身数不清的伤病。她们太过向往安宁平和的生活。本来打算生活在南京，可那里装着太多的亡灵。薛敏生于南京长于南京也经历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那座城市于薛敏有着记忆中最美好的往事也有着人生中最痛苦的遭遇。薛敏回家是祭奠父母，冷月记得那日的南京城烟雨蒙蒙，薛敏跪拜在她父母墓前，还未说几句话便晕倒在地。医生说是心结，与南京无法释怀的心结。薛敏郁郁寡欢，冷月小心翼翼地望着病房窗前那消瘦的背影，不忍地说“队长，我带你回家吧，我的家，我们的家。”

薛敏回了句“好。”便随着冷月回到了冷月阔别已久的故乡，东北江源。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除了这城中的四季轮回。

两人虽然脱离军旅，奈何名声在外，架不住上级的劝，但碍于薛敏和冷月的身体状况及自身意愿，所以去军队都是兼职，冷月枪法好，做了教官。而薛敏前几年受过重刑伤了心脏，无力担任教官一类的职务，只在清闲的时间里去部队讲课，平时主要是在学校里教小朋友。

今年是她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年。

冷风拂面，冷月不觉紧了紧棉衣。周围人来人往，其中不怕冷你只有孩童，小孩子玩心重，三三两两地跑来跑去，好不欢乐。冷月看着那些张笑脸，忽然回想到自己小时的模样，总会在街上疯子般乱跑，母亲那时总会笑她像个假小子。想到自己幼稚的行为，她低着头不免会心一笑。突然一个小女孩不小心与她撞了个满怀，掉了手中还剩一半的糖葫芦。那小姑娘见糖葫芦落在地上沾了雪，忍不住哭了起来。

冷月见状连忙将小姑娘细心地安慰的安慰着这个小小的碰瓷人友哭得梨花的梨花带雨，冷月觉得走好笑又心疼，糖葫芦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她心里想着。恍惚间她想到了小凳子，那个骗老爷爷糖葫芦吃的小男孩，沉默往事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穿过你的心间，赶不走忘不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湿了眼，泪水滑过脸颊冰凉凉的。这时小女孩也安静下来，伸出小手帮她擦干了眼泪，好奇又心疼地问“姐姐，你是想到以前不好的事情吗？妈妈说人只有在想不好的事情才会哭。”

“是今天的风大了些，冻得人想哭。”冷月恢复了情绪微笑着轻划了下那女孩小巧的鼻子“我们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听到有吃的，女孩开心地从冷月怀里挣脱出来，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兔子。

冷月似乎受到感染，也跟着偷偷地蹦了几下，她想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小女孩的妈妈找了上来，拎着小女孩的衣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女孩的表情上看应该是挨骂了。她垮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走过来同冷月道谢，还了买糖葫芦的钱。冷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着没关系。

走的时候小女孩犹豫了下，半天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块糖，大概是揣得太久已经有些融化了，好像怕后悔似的塞到了冷月的手里，说着“糖是甜的，姐姐也是，妈妈说人开心时就不会难过，那我也希望你开心。姐姐再见。”

冷月一愣还没说声谢谢，小女孩便跑远了，消失在冷月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