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金丝雀的实验

你站在暗道的尽头，看着面前巨大的培养皿，里面盛放着一个浸满液体的大脑，缓缓地问道。

“你说，克隆，复制的是肉体还是灵魂呢？”

培养皿中的大脑听到了你的这句话似乎笑了一下，但因为这样的表情无法被你观察到，只是周围液体开始缓缓地波动起来，让你想到了曾经麻生幸地听到你的一些搞笑发言而露出的无奈笑容。

果然，即使隔着一道冰冷的机器，麻生幸地那熟悉的语调还是分毫不差地传入你的耳中。

“严格来说，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你不应该问出灵魂和肉体这样的问题，丽子，你真的变了。”

你挑了挑眉，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毕竟我现在的状况是这个样子，再加上周围时时刻刻都有一个最强咒术师在你耳边聒噪，提醒着你这个世界和你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

你微微一笑。

“想不改变都不行的吧。所以，幸地，别再用过去的经验来对待我哦，否则，要吃大苦头的。”

培养皿中的液体又开始波动起来，一声叹息缓缓传出。

“丽子，你确实变了，不过，我清楚地很，改变你的不是我。”

“确实，到底是本体，比你的那些克隆体聪明多了。”

“但是，你变了，我却还没有改变，我永远在这里等你，等着你回头，和我一起实现当年我们的梦想。”

“当年的梦想么……”

你眼前微微一晃，当年的声音如在耳边。

“丽子，逃出去后，你想干什么呢？”

年少的你看着面前衣衫褴褛，刚刚经历过一场折磨的幸地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却还固执地向你问出这个问题，像极了在禅院家时遭受白眼却决不愿垂下头的你。

想到禅院家，你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离家出走的决定了，至少在那里还能作为一个人生存下去。

所以，面对着这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麻雀，你残忍地向它展示了广阔的天空。

“我啊，出去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去涉谷吧，那里有我常去的一家店，里面的蓝鳍金枪鱼大腹刺身特别好吃。”

“啊，是这样啊。”

麻生幸地无力地垂下头，地面阴冷冰凉，年幼的孩子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了。你爬过去，将他的头抱在怀中，低声继续说道。

“那家店的所有刺身都是当天的空运送来的，肉特别鲜美。幸地你不是最喜欢吃刺身了吗，你一定要好好的，出去后我带你去吃。”

麻生幸地伸出手拽住你的袖子，用尽了他最大的力气。

“可是……那样的店一定很贵吧，我肯定……吃不起……”

“没关系，我是那家店的铂金会员，消费超三百万了，我带你去。”

一声轻笑传进你的耳中。

“御三家……真的……很好……”

下一刻，麻生幸地晕倒在你的怀中，你喃喃地说道。

“好吗？”

你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面前的容器，试图要从那褶皱的大脑中搜寻出一丝麻生幸地曾经的样貌。你贴着容器，缓缓说道。

“幸地，我们的梦想没了。”

液体又波动了一下，似乎在等你的下文，你缓缓地蜷缩起双手，用力地垂在容器壁上，震得整个大脑都开始波动起来。

“就在刚才！你勾结盘星教，发动了涉谷事变，那家店被毁了！”

波动缓缓地平息，你听到它说道。

“如果没有了，我们就再建一个吧，蓝鳍金枪鱼不会灭亡，我们的梦想就不会消失！”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和你去吃刺身了，人都在变的，我的梦想也在变，所以，幸地，看在你毁了我们的梦想的份上，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吧。”

“克隆，复制的是肉体还是灵魂呢？”

你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不会轻易开口，继续说道。

“你看你现在舍弃了你的肉体，将它赋予给了那些愚蠢的克隆体，但你的灵魂却没有完全地赋予给他们。”

你伸手一指，指向刚才的暗道。

“你看看他们愚笨的模样！杀一千个一万个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但是我明白！最该死的人是你！”

又是一记重击，你大声吼道。

“可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要用我对你仅存的一丝恻隐之心来强压下对你的恨意！”

“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要插手咒术界的事！你明明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去实现我们的梦想，去促进全人类的进步的！为什么！”

“因为……”

你听到麻生幸地无比疲倦的声音缓缓传出。

“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慢慢地做实验，反复地试错了。”

“所以，你接受了夏油杰的建议，准备和他一起杀光非术师？”

“准确地说是体内不含有CO19基因序列的人类。”

你愣了一下。

“CO19……”

“我用COVID-19命名的基因序列。”

“为什么用新冠肺炎命名？”

容器中的液体停止了波动，麻生幸地长久的沉默让你直觉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想象。

“因为……这是一个实验……”

“实验？”

你更加疑惑，但心中却仿佛即将掀开面前的纱帘一般，你追问道。

“是不是……”

沉默，又是沉默。

你犹遭重击，声音也变得更加尖利起来。

“回答我！是不是！”

“……是。”

你往后退了一步，干笑了一声。

“也就是说……整个新冠肺炎，只是你们对全人类的一场实验？”

“……是。”

“为什么？”

“这一点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场疫情，有能力抵御病毒的，无一例外体内都存在CO19基因，而拥有这个基因序列的，又无一例外地都是咒术师，我不相信你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联系！”

“那又如何？你又凭什么认为拥有CO19基因的人类比没有的人更先进呢？换言之，你又凭什么认为咒术师比人类更先进……呢……”

话一出口，你便愣住了。麻生幸地适时地接话道。

“你和五条悟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你们之间浓情蜜意，轻描淡写地承认了咒术师和咒灵是人类进化的方向，到我这儿就不承认咒术师比人类先进了？丽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你监视我？”

“是。”

“芯片已经没了。”

“想监视你可以有很多种办法。”

“好，我不跟你在这个问题上计较。”

你逐渐找回理智。

“在承认咒术师比人类先进的前提下，幸地，我想问你……你知道截止到今天，有多少人因为新冠死亡了吗？”

你的手因愤怒而不断地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调出疫情数据界面后，伸向麻生幸地的大脑，界面上是硕大且无情的黑色数字。

“3524321”

“三百五十二万四千三百二十一人。”

容器中仍然是死一般的沉默。

你又重复了一遍，想要用一字一句的语言，来延长这一连串阿拉伯数字的长度，增加数字背后生命的重量。

“是三百五十二万四千三百二十一人，麻生幸地！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些人……无论有多少……都只是优胜劣汰的产物罢了。”

肮脏的话就那么直白地说了出来，猝不及防地闯入你的耳中。

“他们的基因中不具备CO19基因，那就必然会在这场筛选中被淘汰。”

你愣怔了片刻，接着便不顾形象地大笑了起来。麻生幸地仍在自顾自地说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本来就是指物种之间及生物内部之间相互竞争，物种与自然之间的抗争，能适应自然者被选择存留下来的一种丛林法则。”

“既然是丛林法则，那就必定会有牺牲和死亡。”

“丽子你也是优胜劣汰法则中的胜者不是吗？如果你在融和期、排斥期中死亡了，那就说明你失败了，失败的下场早就注定了，只有死亡。”

“但是你没有……”

你停止了狂笑，打断了他的话语。

“是啊，我没有，因为无论是融和期还是排斥期我都成功地活了下来。”

“所以……我就是你口中优胜劣汰的胜者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

你摇了摇头。

“幸地，现在你失去了你的肉体，只剩下一个可怜的大脑放在这小小的容器中，要不然我真想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此刻丑陋的面貌！”

“幸地……你是把自己当做神了吗？”

你贴近了容器，近距离地观察着麻生幸地大脑上的褶皱。你惋惜地摇着头。

“难怪啊，脑子一直泡在水里，不出毛病才奇怪吧，否则怎么会妄想成为神明去筛选人类吗？”

你声音森冷，咒力开始缓缓流动。

“你难道不知道，你我一直都是一只蝼蚁吗？”

“你曾经是人……如今是缸中之脑。”

“而我……是第一个人造咒术师……”

“我们都因为各种手段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所以，幸地，即使你自认自己是神，擅自对人类施以名义上是筛选，实际上是一场灾难的行为，但是人类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知道在这场疫情中，有多少人被成功治愈吗？”

这一次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数字。

“144151798.”

“一亿四千四百一十五一千七百九十八人。”

“这就是你低估的人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