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种频率极低的奇异声音以掉入水中的棺椁为中心在这片水域当中回荡。

苏玉悄悄侧过头瞄了一眼龙右，见他闭着眼睛、微张开口好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便竖起耳朵仔细地去分辨耳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响起的声音。

很难解释为什么以兔子出色的耳力也没办法很清楚的听到这种声音——它朦朦胧胧的，仿佛离自己很远，又仿佛声源就在自己的周围。

听久了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胃里也很不舒服。

“……好想吐。”

苏玉用力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点水了……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吐，如果实在是忍不住要吐的话真的只有胃液能吐的出来了。

“呵……”

龙右轻轻抚摸着肩膀上昏昏沉沉的小兔子背上柔软的绒毛，一双鎏金色的眸子渐渐变得如血一般猩红。

被关在这漆黑狭小的棺椁当中渴求了千年之久的自由，终于要在此刻迎来——

【哗啦、哗啦、哗啦……】

无力耷拉下来的耳朵轻颤两下，苏玉听见了在棺椁之外，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朝着这边慢慢地游过来。

那是一只鲸鱼模样的怪物。

它的身上长满了水草一样的生物，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外暴突着，眼球转动间甚至还能听见血肉作响的声音。

它呆呆地看着这个不断发出声波吸引它前来的怪异的长方形盒子，半晌缓缓上升到盒子的顶部，咧开大嘴伸出长舌。

这是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恐慌的一幕——

“鲸鱼”灰白色的腹部从中间开始缓缓向两边裂开一条缝隙，缝隙的两边各自长满了狰狞的利齿。

一条鳗鱼似的生物从彻底大张的嘴里慢慢伸出，末端由一团黄绿色的血管连接着腹腔深处的肌肉，几根血色的触手从这只只有眼白的生物的嘴里伸出来，分别紧紧缠绕住深深扎进棺椁的木锥。

【嗡……嗡嗡……】

声波驱使着它将这些木锥拔出。

外部绘着奇异符文与血色莲花图案的木板失去了木锥的固定四散开来，露出被隐藏在里面的猩红色的孔明锁。

——这才是这具棺椁的本身，也是将他囚禁在里面整整一千年的牢笼！

声波操纵着这只“鲸鱼”按上几处特定的位置，再将贯穿了心脏的关键锁块狠狠推出——

“千年了……”

龙右仰起头呢喃着，仿佛能够浑浊的水面看见外界湛蓝的天空一般。锁了他整整千年的孔明锁一块一块地从头顶开始逐渐向外崩塌，露出他在这长久的囚禁当中已然干枯得只剩下一具皮囊包裹着骨架的躯体。

“大王……我已为你寻得长生不死药……为何……你为何——如此对我！！”

如此干哑的喉咙就连嘶吼出声也是奢望。

龙右垂下头掩去眸里浓烈的恨意，干枯的手掌慢慢捏紧。

他复又抬起头望着眼前模样狰狞的“鲸鱼”，一跃而起落在那条鳗鱼模样的舌头上，低头狠狠咬下。

利齿切入它粗糙的皮肤，散发着腥味的血液在水中弥散开来，又被他全部吸入口中吞咽下去。

如同要把胸腔里压抑了前年的恨意也一起发泄出来一般，他愈发贪婪地吸食着这条受他控制将他从牢笼当中解放出来的可怜的“鲸鱼”体内的血液。

这种并非他亲自转化的异变生物体内的血液味道不仅不好，还带着腐朽的味道。

但他此刻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专心享受着血液顺着干渴了许久的喉咙滑入胃里的满足感、享受着干枯的身躯因为源源不断的血液摄入而渐渐生长出了血肉的酥痒感。

被龙右吸食的“鲸鱼”庞大的身躯逐渐失去活力变得干枯，而龙右干枯的身躯却一点一点生长出了血肉，重新变回被千年前原本的模样……

蹲在他肩上的苏玉并没能亲眼看见这些堪称诡异的变化，也没能瞧见龙右吸“鲸鱼”血的场景。

他早在孔明锁向外崩塌的那一刻就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大口咸腥的河水，挣扎着拼命划动四只爪子也没能把自己浮上水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咕噜噜地向下沉。

——幸好，等龙右吸干了那只“鲸鱼”之后愤怒与恨意稍稍平息，想起来那囚笼当中还有一只蠢兮兮的兔子游下来捞他的时候，他还没淹死在水里。

龙右面色复杂地将水中不断下落着的兔子抓在掌心里向上游去，看见不远处已经被吸光血液成了干尸“鲸鱼”正在缓缓下沉，便迅速游过去借力一蹬跃出水面踏上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