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念关山(17)

那里早就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什么人影？

于十三突然有些好笑。

…跑的可真快。

说实话，这一连几次见面下来，于十三实在是不得不对李书凝产生好奇的探究心里。

对方年纪看起来不大…第一次见面时，那衣着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家世不菲…可是方才她那模样…

若是世家贵女…会教怎么杀人吗？

…那就不是世家贵女。

等等。

于十三心里突然有点忌惮了起来。

…不会是…朱衣卫的人吧？

于十三心里起了疑心，便开始观察起李书凝起来。

不过很可惜，他的观察计划才刚刚开始，就直接被人发现了。

“那个…”

于十三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美人儿，要是我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你信么？”

李书凝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让暗卫把刀拿开，只是嗓音淡淡地反问:

“若我是你，这么说…”

“你会信么？”

于十三:“…”

当然不会。

傻子才会信这个说辞。

他如是想着，便听到少女冷冷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傻子，我想你也不是…可是…这说辞，是真够蠢的。”

于十三:“…”

美人儿这是在骂他傻子？

虽然眼下这情况，他处境十分危险，但暗卫都出来了…朱衣卫的人可不会给自己配置暗卫…这是世家大族才有的习惯。

那就说明，美人儿的确是世家贵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学会了杀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世家里一堆腌臜事，学这个，说不定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李书凝很佩服这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神游天外想别的事情。

她看了眼暗卫。

对方会意，刀刃在于十三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于十三:“…！！！”

痛感袭来，于十三立刻回神。

“美人儿！我们有话好好说！”

于十三生怕自己真的就这么憋屈地客死他乡，所以还是想要挣扎一下:“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观察观察你…”

观察她？

李书凝抬眸看他，嗓音很冷:“观察我…你想做什么？”

“那个…美人儿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个风流浪荡子嘛。”轻咳一声，于十三面不改色地保持笑容扯谎道:“美人儿这么好看…我动了心思…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就是想观察观察美人儿的喜好…想讨好你…谁知道才第一天就被发现了…”

说实话，他说的话，李书凝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她没有兴趣去管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真实目的，只要不碍她的事，她也不是非要杀人不可。

何况不管怎么说，这人也算是帮过她一回。

李书凝思及此处，挥了挥手，示意暗卫把刀收回去。

暗卫自然乖乖听话。

于十三松了口气，而后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还在渗血的脖子，疼的龇牙咧嘴。

“你想了解我，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唇角轻轻弯了弯，李书凝眸光却是冷冷的，只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这些日子，你便同我住在一起…”

“好好观察。”

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于十三:“…”

坏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于十三虽然这么想，但其实心里还是放松的——毕竟美人儿看起来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既然不杀他，还让他住下——这和让他白吃白喝白住有什么区别？

于十三登时支棱起来了。

知道自己误会了美人儿，于十三还是很愧疚的，再加上他自己用的理由，他理所当然就每日冲着李书凝献殷勤。

他发现美人儿不吃殷勤这一套，就琢磨着送礼。

比如——酒。

美人儿看着挺爱喝酒的。

不然怎么会一连那么多天都去酒馆？

于十三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再加上李书凝也没有限制他的行动，所以他很快便把酒送到了美人儿面前。

可惜美人儿并不赏脸——因为她不喜欢喝酒。

“既然你没有恶意，我也不会要求你继续待在这里。”李书凝这些天来，也确定这家伙脑子的确不是特别正常，虽然依旧警惕，却也没有再打算做什么:“你自己离开吧。”

“美人儿不喜欢喝酒吗？”

于十三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选择性听了她的话，而后诧异道:“那你之前那些天…”

“只是尝尝味道而已。”

李书凝如是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淡声道:“…你喜欢喝酒？”

于十三几乎是下意识的:“当然。”

他笑起来，神采飞扬:“我平生夙愿，喝最好的酒，看最好看的美人，交最仗义的兄弟，打最痛快的仗。”

“是么？”

李书凝若有所思，而后嗓音漠然地询问他:“…之前有个人同我说过，酒能解愁，先人也有‘借酒消愁’一说…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于十三怔住了。

李书凝却没在意他的怔愣，只继续淡淡道:“你那么喜欢喝酒，能解我的疑惑么？”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又淡然。

于十三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美人儿虽然对人很冷淡，但她的行为，显然都在说明一个情况——她受伤了。

心伤。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情伤还是别的什么。

于十三那该死的怜惜心理又泛滥了。

他轻咳了一声，而后笑眯眯地朝着她开口:“我想这个问题，美人儿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酒是解不了愁的。”

“就像有些事情，你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晰。”

“还不如干脆洒脱一些，记住它，直面它，然后…改变它。”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治愈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说明时间不够。”

“人这一辈子这么短，还不如把时间放在值得做的事情上面，总好过自怨自艾，自伤自痛，何必呢？”

…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李书凝眸光动了动，她沉默地移开目光，看向天空。

…不管师父到底有没有…若是没有…既然她没有出现，那就说明她想要新的生活…她没有理由去打扰师父。

若是当真…她就更应该替母后和师父报仇。

李隼…

既然他作为一国之主都能叛国，那就说明，他没有资格，继续管理安国。

既然没有资格…留着也无用。

不如…杀了吧？

“…你说得对。”虽然李书凝觉得没有必要与于十三客气，但毕竟对方这一番话还是很中听的，所以言语里的冷意便也收敛了几分，显得稍微温和:“今日，多谢你。”

“你方才选择装聋作哑，我便也不计较了，走不走，随你。”

“至于你之前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美人儿怎么能不信我呢？”于十三笑眯眯道:“我真的是认真的。”

毕竟，他的确喜欢美人儿。

单纯意义上的喜欢。

李书凝没再理会他。

两人好歹相处了这么久一段时间，于十三突然想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对他来说可是个稀奇事，所以当即开口提了这件事:“对了，还未请教美人儿芳名呢。”

芳名？

李书凝瞥了他一眼，嗓音淡淡:“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何必过问名姓呢？”

左右，以后基本上都不会再见了。

虽然云城是她的封地，可是李书凝清楚地知晓，她不可能会长久地待在这里。

她要李隼死。

她亦要…李隼那个位置。

“美人儿这话可就错了。”于十三笑着摇摇头，条理清晰道:“虽然说是萍水相逢，但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有缘分吧？相逢即是缘，何况我们还相逢了这么多次了，不交换名姓，有点说不过去吧？”

“在下姓于，名十三，敢问姑娘芳名？”

自报家门，倒是挺有诚意。

李书凝顿了顿，还是嗓音淡淡地回答了他的问话:“任，任凝。”

任凝。

于十三咀嚼着这两个字，而后看着她笑着道:“那我唤你‘阿凝’如何？”

阿凝？

李书凝面色一冷，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如何，也不可以。”

于十三有点惊诧:“为什么？”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在乎别人对她是什么称呼的人。

可是他问了，却没有得到答案。

之后，于十三照旧住在那里。

如今回想起来，其实那一段日子无疑是他这么久以来最悠闲的日子，住食都有人负责，而且每日还能见到漂亮的美人儿。

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

只是住着住着，他就控制不住，对李书凝产生了好奇。

其实当时，他想过的。

不该对别人产生好奇。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

于十三洞悉人心，他总是能够轻易看出女孩子的想法，他也知道，一旦对人产生好奇，就容易出事。

果不其然，就出事了。

思绪敛回，于十三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从前都只是别人为他而忧心烦闷，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朝一日，有这样的烦恼。

…他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会是安国的云城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