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念关山(12)

李书凝冷冷盯着他，盯了很久很久。

“李同光。”

她嗓音漠然，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姐姐…”

李同光心口一紧，听着她的语气，颇有些惊慌地抬眸，有些无措地开口:“…我不是…我只是替你鸣不平…姐姐，我没有要顶撞师父的意思——我就只是…师父她那么在意那个礼王…我是替姐姐难过…”

“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也不是不听姐姐的话了…我就是…忍不住…”

“若是你当真听我的话，那就不会忍不住了。”李书凝没有因为他的表情和话语心软，只是敛了眸，嗓音冷冷道:“还有，谁让你把那些战俘拉出来的？”

“我与师父之前教你的，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时局？什么是时局？”

“李同光，在你这里，根本就没有谈论时局的必要。”

“我倒是从来都不知，你如今，竟也学会阳奉阴违了…怎么，我教了你那么久的东西，你偏生记不住，如今，被时局所迫，倒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同化了？”

李同光眼眶都红了，有点着急地保持跪着的姿态挪过去:“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那样和师父说…”

他揪住女子的裙摆，低声下气地道歉:

“至于战俘…那是我不对…可我也没有做什么…我就是吓一吓他们…”

“姐姐…”

“你教我的，我都记得的…”

“我记得的…没有忘记。”

“我不会忘记的…你别这么说…你别不理鹫儿…别这样…”

“我知道错了…”

李书凝眉眼冷凝。

她盯着李同光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很冷漠。

“可是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

冷冷收回目光，李书凝扯回自己的裙摆，嗓音清冷，一字一顿道:“不管是人，还是事，亦或者，别的什么。”

“李同光，我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

“之所以选择你，那是因为，你是师父的弟子。”

“抛开这层身份…这辈子，无论如何，你也入不了我的眼。”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既然你还是不听，那便没有办法了。”

“你走吧。”

李同光怔住了，仰起头，眼眶红红地盯着她看:

“…姐姐…”

“叫错了。”

李书凝居高临下望着他:“是…”

“长公主。”

李同光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再一次伸出手去拉住她，可是女子只蹙了蹙眉，清冷的嗓音里带了一点不耐烦:“我说过的，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你若是再纠缠不休…”

“我多的是方法，让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她这话一出，李同光陡然冷静下来。

他敛了敛眸，将眸底的情绪敛得一干二净，沉默了好久，才慢慢站起身来，眼眶依旧是红红的，盯着李书凝，声音显得很弱气:

“是。”

“…长公主。”

说完，他便慢慢退了下去。

李书凝没再理会他，敛眸看了眼自己方才收到的传信，而后起了身，也出了营帐。

金媚娘这次来合县，自然不敢大张旗鼓。

那日她收到尊上来信，回信之后，还是觉得不妥，是以便千里迢迢从金沙楼总部赶了过来。

她刚到合县，正琢磨着该用什么办法稳当地进去使团客舍。

然而下一瞬，却是被人扣住了。

她此次出门掩藏了身份，一般人必然不会莫名其妙扣住一个普通的女子，所以此人必然知道她的身份——但只要知道她的身份，一般人总不可能想与金沙楼为敌…

金媚娘心中隐隐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在看到李书凝的那一刻起，成了现实。

“琳琅。”

看见金媚娘的神情，李书凝轻轻弯了弯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怎么，你见到本宫，不高兴吗？”

金媚娘脸上表情只僵硬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朝着李书凝恭敬一礼道:

“长公主误会了。”

“属下…属下只是一时有些惊讶而已…毕竟这突然被扣住…着实让人惊慌。”

“是吗？”

李书凝笑起来，抬步走到她面前，意味深长地开口:“本宫以为，你应当是不想在这里看见本宫的。”

“毕竟…这样就说明，本宫已经…”

“…见过师父了。”

“可是…某位早就已经知道师父还在世的家伙…却从来，没有同本宫透露过任何一丝风声…琳琅，本宫是该夸你忠心，还是该说你…吃里扒外呢？”

金媚娘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轻咳一声，冷静地开口:“那…属下猜，殿下应当会夸属下。”

“毕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殿下，更希望还有人能够忠于尊上。”

“属下既然做到了…殿下，应该没有理由，不为尊上感到高兴。”

李书凝又笑起来。

这次，她笑的真心实意。

“你说得对。”

她转过身，坐了下来，指尖点了点对面的位置，示意金媚娘也坐下来:“但是…又不是特别对。”

“比起这一点，我自然还是更想知道师父还活着的消息。”

“不过…左右我现在都知晓，便不怪罪于你了，不然，师父恐怕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了…或许不会，但，我不想让她多想。”

“我扣住你，只是为了说这些。”

“总之，我不想让什么不好听的消息传到师父的耳朵了…琳琅…算了，唤你媚娘吧，你明白了吗？”

金媚娘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你明白，可师父若是问了，你还是会说，不是么？”

昨夜毕竟累了，李书凝这会儿精力也不免有些不济，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想到李同光那个混账，眉心又微不可觉一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没关系，你要说便说吧…毕竟，我做的事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金媚娘听她这么说，默了默，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殿下，您和长庆候…”

“别提他。”

李书凝眉眼间染上厌烦，但很快，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勉强将情绪压了回去，嗓音淡淡道:“待会儿你见了师父，替我同师父道歉，说他那个鬼样子，是我没教好。”

“不过，让她放心。”

“在与师父真正见面之前，我会让他变成一个正常人的。”

至少，表面看起来正常。

金媚娘奇异般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再次默了默，而后点了点头，恭敬应是。

应完，又迟疑了片刻，才谨慎地开口询问李书凝:“那殿下，属下现在…应该可以走了吧？”

李书凝轻轻点了点头。

金媚娘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来。

而后她又朝着李书凝恭敬一礼，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见完金媚娘，李书凝自然又回了军营。

她回去了，这才知道李同光又去了梧国使团落脚的客舍。

“…他去那里做什么？”

抬眸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李书凝揉了揉额角，颇有些疲惫道:“罢了，不管他…不行，还是要管一下…这样，派人准备马车，我去寻一寻。”

“看看他这次，又唱的哪一出。”

底下的人自然应是。

只是马车行进还没有一半路程，李书凝却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瞬，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道亮光！

是鸣镝！

安国军中样式…

李同光出事了！

李书凝拧紧眉心，迅速掀开车帘，越下马车。

她的侍女扶澜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殿下…”

“李同光出事了。”

李书凝摇摇头，示意她止住话题，而后看向一旁的将领:“下马。”

那将领有点懵:“殿下？”

李书凝懒得同他多说，直接纵身一跃，将人单手拎下马，自己则坐了上去:“本宫先赶过去看看，你们尽快过来。”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他们做出回应，直接便“驾”了一声，策马离去。

李书凝赶到时，便看见前方涌动的密密麻麻的人影。

她眸光一冷，登时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迅速一跃，挑开两个砍向李同光的刺客！

看到李书凝，李同光眸光登时一亮:

“姐姐！”

“闭嘴。”

李书凝语气冰冷:“抗敌。”

李同光立刻应下:“好。”

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即便李书凝来帮忙了，光凭他们剩下的几个人，到底难以抵抗这么多的刺客。

宁远舟等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为了什么，李书凝和李同光都很清楚，可是眼下也顾忌不了那么多，总不可能不接受他们的帮忙吧？

不过李书凝这张崭新的面孔，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宁远舟眸光闪了闪，看到李同光看向她的眼神，立刻便意识到这人是谁了。

想必，这就是如意口中的…

阿凝。

安国云城长公主，昭节皇后之女，李书凝。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了短短一瞬间，很快，宁远舟便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将自己全部心神投入到对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