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合县。
李书凝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了梧国使团落脚之地。
不过他们一到,便听说了使团遭遇劫匪之事。
还听说,礼王受了惊吓。
那正好。
他们,正好可以去“探望”一下这位受惊的礼王。
李书凝打定了主意,便也没有休息,直接与李同光带着鸿胪寺少卿一起去了梧国使团所在的客栈。
不过,她没有出面。
明面上,只是让李同光带着鸿胪寺少卿过去了。
一行人到时,礼王倒是没有前来迎接,来的乃是使团中的礼部官员,杜长史。
李同光便干脆都没有转身,只让鸿胪寺少卿应对。
杜长史说了一通之后,鸿胪寺少卿范东明只不咸不淡将他的话挡了回去:“杜大人客气了,贵国礼王,在我安国境内受到盗匪之灾,于情于理,我等,都该亲自探望一番。”
“列位是客,我等为主。”
“既然殿下身体抱恙,哪有不客随主便之道理啊?”
“近日听到一则无稽流言,说贵国礼王贪生怕死,不敢亲至我安国,早已私下逃离…我本来是不信的,可引进使大人亲来探访,你们却推三阻四,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吗?”
杜长史被他气的一噎:
“你好生无礼!”
范东明冷笑:“今日吾等,就是要见礼王殿下!”
“你放肆!”
“你敢!”
范东明这话一出,梧国使团一众侍卫纷纷拔了剑,齐齐对准他们。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响起:
“这么大阵仗呢?”
话音落下,一众人又涌了进来,而后有人一步一步走到客厅之中:
“带这么多人来…”
“吓唬人呢?”
看来,管事的人出来了。
李同光不动声色看向隐藏在侍卫中的李书凝,接到自家姐姐肯定的目光之后,便抬眸看了过去。
这人穿着与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服饰,长得不算多好看,却也称得上一句英俊,不过身量很高,眼眸细长,周身自带一股气度。
如果不出他们所料的话,这人,应当就是梧国使团领头人。
六道堂,宁远舟。
李同光盯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怎么,你怕了?”
对方但笑不语。
李同光也不关心,只语气淡淡道:“你就是六道堂的宁大人了吧?”
宁远舟轻轻颔首:“正是在下。”
李同光逼近他一步,嗓音漠然:“我听朱衣卫回报说,你不过是来凑数的。”
宁远舟似笑非笑:“是吗?”
“可看样子…”李同光神色不变,也懒得看他,移开目光继续道:“使团里真正做主的人,是你吧?”
所以说,如今的朱衣卫,当真是一群废物。
不过好在,他和姐姐早有预料。
“你应当知道,本使与礼王殿下地位相若。”
李同光抬眸重新看向他,意味深长道:“礼王若是刻意避而不见,那便是,对我大安无礼。”
宁远舟轻笑:“是又如何?”
?
这人…脑子有病?
李同光眉心微紧,不过也懒得同这人有什么口舌之争,只是继续完成自家姐姐交给他的任务:“要么你带本使进去,要么…本使自己进去。”
宁远舟久久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你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李同光觉得这人可真是莫名其妙。
他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一旁却是又走出来一人,朝着两人抱拳一礼道:“礼王殿下身体抱恙,让二位久等,实在抱歉。”
宁远舟侧眸不动声色看过去一眼。
对方朝他微不可觉点了点头。
…这是想出什么主意,来糊弄他们了呢?
李书凝微不可觉弯了弯唇角,只是抬眸瞥了眼对面那人时,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无所谓。
若是有什么问题,她自然能够想的起来。
而接收到对方的意思,宁远舟便也松了口,这回语气客气了不少:“既然引进使大人这么想探望殿下,那宁某领路便是。”
“不过呢…还请引进使大人,务必屏息静气。”
“否则打扰到殿下休息,加重了病情…”
“我想贵国国主…也会不开心的吧?”
李同光面不改色,抬眸与他对视,而后弯起唇角淡淡道:
“好。”
“请。”
侍从朱殷退下隐入人群,李书凝自然而然接了上去。
两人以及鸿胪寺少卿范东明跟着宁远舟,到了一处院子里。
宁远舟站在门口,朝守在房门前的两个内侍道:“进去通传一下,引进使前来求见。”
那两人应是,正要推开房门进去通传。
一道女声却是率先响起:
“进来吧。”
…女声?
李书凝和李同光对视一眼。
…女的?
宁远舟对此却是面不改色,等到那两个内侍推开了房门,他才侧过身,朝着三人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做完,他率先进了房间。
李同光一行人自然立刻跟上。
走进来,方才那道女声再一次开了口:“殿下还在昏睡中,尔等若想拜见,在此行礼便是。”
李同光看了范东明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上前道:“大安鸿胪寺少卿范东明,拜见礼王殿下。”
李书凝抬眸,透过屏风,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看样貌,的确与梧帝有几分相似。
但是否真的昏迷…距离太远,又隔着屏风,这倒是看不出来。
宁远舟显然也察觉到他们有意无意的打量,立刻道:“诸位既然拜见殿下已毕,就请诸位,退下吧。”
范东明轻哼一声,道:“殿下抱恙,我等怎能就此离去?”
“在下也颇擅岐黄之术,斗胆…”
“为殿下请脉。”
他说着,就想要绕过屏风上前。
宁远舟立刻拦住他。
他还没说话,屏风后,那道女声再次响了起来:“放肆!殿下贵体,岂容尔曹所辱?!”
范东明眯了眯眼:“你是何人?”
屏风后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眉眼清丽,气质雍容。
看得出来,她已经不是什么少女,一身威严,漂亮的眉眼间,全都是时间浸染出来的成熟。
在视线接触到这人的瞬间,李书凝和李同光都怔住了。
而后,两人听到那人,用那张熟悉的面容,一字一顿,冷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大梧湖阳郡主,奉诏,以女史之职,陪送礼王弟入安。”
一时间,众人神情各异。
宁远舟倒是没有多加思索,顺着女子的话开了口:“尔等还不参见郡主?”
范东明顿了顿,无声后退一步。
李同光几乎是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身旁的李书凝。
可是姐姐只顶着一张朱殷的面容,神情显得很冷凝,见他望过来,便抬了眸,给了他一个眼神。
李同光立刻就明白了。
他抬眸,面上露出怔愣之色,像是出神了一般喃喃道:
“…师父?”
厅内鸦雀无声。
那女子的视线,望了过来。
李同光便又上前一步,脸上表情有些无措,还有些激动:“师父!我是鹫儿啊!”
“你不认得我了吗?”
那女子面上表情不变,只抬步上前,低声问了宁远舟一句:“他说什么?谁是鹫儿?”
宁远舟微微一怔,而后抬眸看向李同光。
青年则继续道:
“是我啊!是鹫儿啊!”
这下宁远舟没有丝毫迟疑,只冷声训斥:“休得放肆!”
李同光没管他,只是眼眶泛红,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我现在已经是长庆候了,圣上还赐了国姓给我!师父,鹫儿再也不是没有姓的孩子了!”
“对!朱殷!”
李书凝立刻抬步上前。
李同光便拉着她道:
“这是您当年指给我的亲随!您不记得了吗?”
可那女子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漠,看着他的眼神,也如最初一般陌生。
李同光眨了眨眼睛,见姐姐没有示意,便继续小声的,嗓音里带着希冀开了口:“您回来了…对不对?”
“您还活着对不对?”
他像是激动坏了,又想要上前。
宁远舟当即斥道:“退下!”
“让开!”
两人登时动起手来!
李书凝眸光死死地盯着那女子,等到李同光顺势被宁远舟一掌推远,她立刻上前,把人接住:“侯爷!”
范东明也有点懵,只能下意识地劝道:“小侯爷,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师父!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李同光盯着那女子委屈吼道:“我真的是鹫儿啊!”
他举起手中的剑:“您看!这是您和姐姐送我的天陨铁青云剑!我每天都带着,一天也没有离过手!您看!”
他又冲上前,这次直接和宁远舟动起剑来,而后再一次被人击退。
“我说了!退下!”
那女子也开了口:“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师父,你认错人了。”
李书凝上前去扶人,无声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李同光明白了,这是适可而止。
他像是冷静下来:“你不是我师父?”
她道:“我不是。”
李同光扶着李书凝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袖口,而后语气恢复平静:“对不住,是本侯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