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烟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的思绪在起起伏伏中混沌，挣扎着睁开眼。
眼前一片暗色。
…如今，是在夜晚。
这是第几天的夜晚？
程烟织不知道。
她病的太久，思绪都有些不清楚。
但她没有出声唤人。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床上的帷幔。
因为关着窗的缘故，室内颇有些暗。
很安静。
程烟织微微侧了眸。
床边，云间正趴在边边上入睡。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眨了眨眼，微微张唇，顿了会儿之后才一字一顿道：
程烟织云间。
她声音很轻。
但云间立刻便醒了。
“女公子？”
见程烟织醒来，云间不免有些惊喜，她立刻清醒过来，然后关切地询问：
“女公子现在感觉如何？罢了，奴婢还是去找医官…顺便通知一下女君和五娘子她们…”
程烟织不必了。
程烟织制止她的动作：
程烟织…太晚了，不必麻烦阿母她们。
少女此时尚在病重，小脸苍白，就连精致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病气，看着就让人怜爱，但她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惹得云间下意识地听从：
程烟织我有些饿了。
程烟织云间，我记得你会煮粥…可否去替我煮些来？
她如是说，云间下意识便想要听从，但顿了顿又迟疑道：
“可是女公子，你的身体…女君说，你的身边不能没人的…”
程烟织我没事的。
程烟织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病久了，便是连说话都带了几分耐性：
程烟织再说…你听我阿母的，还是听我的？
云间便懂了。
她只能应声，寻思着出门便让华依和华裳姊妹二人进来看顾一下。
她这也不算打扰旁人。
毕竟华依和华裳二人整日里都在暗处保护女公子的安全…云间是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如何睡觉的，但每次唤她们，都总有回应的。
这般想，倒也心安了不少。
她这才放心地去煮粥。
待云间离开，程烟织才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来。
程烟织病的太久，身上如今自然是没有力气的，所以她动作很慢。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坐起来，倚在床边。
她伸手，想要去拿书。
云间离开之前已经将床边的烛火点亮，因此这会儿房间中也亮堂了不少。
她可以看见书简的位置。
但距离有些远。
而且程烟织如今没力气。
但即便如此，程烟织面上神色也依旧是淡淡的。
第三次没摸到，程烟织放弃了自己拿到书简的想法。
程烟织…三殿下。
她拢了拢衣衫，喉间溢出几声轻咳，然后才语调轻缓地开口：
程烟织…可否帮我把书拿过来？
室内一片安静。
程烟织没有着急，只是微微敛了敛眸，静静地等待着。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自阴影中走出，慢慢到了她面前。
程烟织抬眸看去。
青年眉眼冷肃，这会儿紧绷着唇，眸光透过帷幔，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
程烟织与他对视着，没有再开口。
文子端便弯下腰，拿起书简，然后再上前几步，将书简递给程烟织，等她接过，便又退开来。
文子端我…
空间内只有她打开书简的声音，文子端抿了抿唇，嗓音低低地开口：
文子端…我并非…每日都这般失礼。
文子端你知晓，我不会做什么。
文子端我只是…
他微微顿住。
…他只是…不放心她。
白日里他事务繁多，她身边又终日守着人…还有袁慎，他到底不好来看她的情况。
所以他选择晚上来。
…也并非是每日都会进她的闺房…只是…实在是太担心了。
算起来…他也不过私自进来过三次而已。
程烟织我知晓。
程烟织微微敛眸，嗓音淡然：
程烟织殿下只是担心我。
程烟织我很感念殿下的关切。
文子端…嗯。
文子端沉默了一瞬，但到底还是轻声应了一声，然后又抿着唇轻声道：
文子端…你如何知晓…我来了？
程烟织因为…我让云间出去…华依和华裳二人，却不曾有其中一人进来。
程烟织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程烟织…而且…
她抬了眸，看向文子端：
程烟织…上一次，我看见你了。
她恍惚中，曾窥见过一次他的身影。
并不算真切，程烟织却能够笃定。
文子端…是我失礼了。
文子端不欲辩驳，便只能如是道。
程烟织没有再接他的话。
两人间便又安静了起来。
文子端往日里身边素来是清静的，他也素来习惯了清静，但在程烟织这里，他却总不愿意这般安静。
他绞尽脑汁，只能僵硬地寻找话题：
文子端子晟他…已经到了。
程烟织嗯。
文子端…宣娘娘已经迁入永安宫，她紧闭宫门，已经许久不曾外出了。
程烟织…嗯。
文子端…我母妃…母后…她似乎很喜欢你，听你生病…
他再一次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她态度平静，文子端也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听这些。
他便消了声。
空间内便又余下了寂静。
文子端你…
文子端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多事，一次又一次地寻找起了话题：
文子端…你身体如何？可还有不适？
他如是问，程烟织便也淡然地回话：
程烟织殿下放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总是这般淡然。
文子端觉得有些无措，他心下有些着急，面上却是一点也没表露出来。
他这一回沉默了好久。
话到了嘴边，怎么没法说出来。
但想着云间煮粥的时间必然不长，所以他沉默过后，到底还是开了口：
文子端…程烟织。
程烟织…嗯？
文子端…你到底要如何…
他微微绷紧了唇瓣，语气却很认真：
文子端…才能开心一些？
他如是问她，程烟织整个人都不由得顿了顿。
空气中的氛围有着一瞬间的凝滞。
而文子端，几乎是在话问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便不免有些后悔。
…不该问的。
文子端如是想：…他们之间从不刻意去谈及这个问题…他如今，也不该直接问出来。
用意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她不会喜欢的。
这般想着，文子端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但少女没有立刻开口。
床幔轻动，一只手从中伸了出来。
她拉了床幔。
露出一张精致雪白的面容。
烛火跳跃着，映照在她的脸上，透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艳色来。
文子端无声地抿唇。
程烟织…文子端。
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嗓音清冷，落在他耳中，却意外的好听：
程烟织…你为什么想让我开心？
文子端没有说话。
少女也没有在意，眸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
程烟织…你喜欢我。
程烟织文子端…你知道，我也知道。
程烟织你喜欢我。
她说，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喜欢她。
是。
他喜欢她。
从不放肆，只能小心掩饰。
她不喜欢他表露，他便不曾打算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她也知道，他们彼此，想要什么。
他们之间有一根隐藏的界限，不能越过，不能踏足。
他们二人都是清醒的人。
因为足够清醒，所以可以彼此装聋作哑。
若不是今日她唤他…文子端想，他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迈出这一步的。
他会带着这个秘密…一直走下去。
一个人走下去。
除开霍不疑和袁慎，越皇后，不会再有其他的人知道，文子端，喜欢程烟织。
可如今她问他，如今她戳穿他。
文子端不知道她的目的，但与她相处的长久习惯还是让他承认了事实：
文子端…是。
他如是道：
文子端我喜欢你。
他承认的毫不犹豫，程烟织也没有多么意外。
她对文子端的为人早已了解，因此得到对方的承认，并没有意外的情绪。
只是如今…她脑海中慢慢形成了一个想法。
…她需要一个夫婿。
而如今，这个夫婿不会再是她喜欢的人，那她必然要挑一个合适的人。
程烟织从前觉得，文子端不合适。
但如今…
她微微抬了眸，雪白的小脸在隐隐绰绰的火光中，有一种幽异的美丽。
程烟织文子端。
少女的声音很认真：
程烟织你说你喜欢我…
程烟织那…
程烟织你可以为我做到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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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糖今天更这个。
宿糖袁慎的番外补全喽，有兴趣的可以回头看看。
宿糖今天是勤劳的一天。
宿糖明天或许会更勤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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