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巫蛊

相比起杨怀敏石沉大海的消息，张茂则的动作倒是很快。不到半月的时间，瑶瑶身边那个事发趁乱逃出宫的小宫女已经有了眉目。不过今日让照蘅传递进来的消息并非关于宫外，而是有关许兰笤。

薛照蘅先生说四公主去世当天身边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宫女服侍，事发后一个跳湖而死，另一个则随着水车出了宫。那死去的小宫女太过蹊跷，杨副都知的审查不过是一笔带过，便亲去寻了那宫女的家属，开棺验尸。后来才知道，那宫女不是投水而死，是被人用东西砸晕后制造了溺水的假象。

尽管赵世瑾窝在床上听他汇报，可还是打了个冷颤，往被子里缩了缩

幼年赵世瑾是谁这么歹毒？是那许兰笤吗？

这件事情到如今为止许兰笤依然没法自证清白，很难让赵世瑾不怀疑到她身上。

照蘅不置可否舔舐了一下唇瓣，继续道

薛照蘅先生也有此疑虑，当日翔鸾阁必然是乱糟糟一团，这宫女虽年纪小，可也不会惊慌失措到要去自尽。宫人单独离开服侍的宫所必有记录，可偏偏那日因四公主突然去世而毫无记载，不过先生还是去翻看了有关翔鸾阁的记录，却发现一年多前还一桩大事或许与那许内人有关。

赵世瑾一愣

幼年赵世瑾是什么？

口齿伶俐的薛照蘅忽然吞吞吐吐

薛照蘅也许是关于公主您的……

世瑾更紧张地催促道

幼年赵世瑾别卖关子，快说

薛照蘅深吸一口气，加快语速

薛照蘅张先生说公主之前重病，曾经被张娘子怀疑乃福康公主巫蛊所为，拿着物证到坤宁殿很是闹了一场，可惜不了了之。结果张娘子发现巫蛊的前一晚，有人看见许内人在御花园湖畔徘徊。

薛照蘅端详着赵世瑾的脸色，发现她还算镇静，便继续道

薛照蘅当时翔鸾阁里没有女史记录，是监管留夜下钥的内侍发现的，因为她是翔鸾阁的人，便只是隔远些提醒了她，事后也并没有上报处罚，没有想到她或许生了歹心……

赵世瑾穿越到这里正是因为原主的那场大病，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张妼晗太过紧张女儿闹出的乌龙，不曾想是真有人要谋害自己，只不过不是赵徽柔，而是不起眼的宫人许兰笤。如果是旁人或许不那么可疑，但偏偏是这个涉及公主死因又和张妼晗有嫌隙的宫女……翔鸾阁里对她的出行没有记载，八成是被人刻意抹去，会是谁有意包庇她？是杨怀敏，还是贾玉兰？世瑾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手心冰凉

幼年赵世瑾你说我姐姐有物证在手，那物证现在在哪？

薛照蘅先生猜测似乎是在皇后那里，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是否还留存着……

赵世瑾抬头，与薛照蘅四目相对，一字一顿道

幼年赵世瑾这还要请张先生多加关注了。

薛照蘅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薛照蘅是，小人明白。

张妼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寝室外传来母亲温和的询问，紧接着便见张妼晗的身影掠过苏绣屏风，薛照蘅得到世瑾许可，向她床沿一步一挪地后退，正好离开，为张妼晗让了道路。屋里的侍从全被赵世瑾屏退，薛照蘅留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兀，张妼晗皱眉，有些不满地问

张妼晗怎么独留个内侍在这里？

赵世瑾轻声细语地抓着母亲衣袖撒娇

幼年赵世瑾女儿喜欢他，多留他说会话。姐姐刚生了妹妹，怎么不在床上多休息呢？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张妼晗转过身来，温柔地抚摸女儿的鬓发

张妼晗当然是想你了，早上顾着妹妹，姐姐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今天晚上姐姐给你讲故事可好？

提及妹妹，世瑾心里越发酸楚，若是瑶瑶还在，现在也是能和她说话玩乐的年纪了。她拱进母亲怀里，遮掩着不让母亲看见她眼底的湿意

幼年赵世瑾妹妹还好吗？

张妼晗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世瑾，言语间满是对女儿的眷顾

张妼晗好着呢，她能吃能睡的。你爹爹今日给她取了名字，叫幼悟。她呀，一听到佛音就爱笑，天生是与佛有缘呢。我想着，或许她能得到菩萨庇佑，像你一样健康长大。

世瑾轻嗅着母亲身上的幽香，从方才与照蘅谈话的紧张中放松下来，她打了个哈欠，闷闷地贴着母亲的臂弯

幼年赵世瑾姐姐，如果有姐姐很亲近的人欺负女儿，姐姐会为我做主吗？

张妼晗不解其意，松开她疑惑地问

张妼晗怎的忽然说这样的话？是哪个给你气受了么？

世瑾摇头

幼年赵世瑾不是，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好，给贾婆婆脸色看，还老是说嬢嬢好话，让姐姐难做了。

张妼晗一顿，接着便嗔怪地笑出声来，在这静谧无声的夜，她白日里凌厉跋扈的外壳悉数褪去，姣好的面容憔悴而慈爱，在女儿面前，她永远是被拿住了软肋的雌鹰。赵祯曾真假半掺地打趣她像个孩子般不懂事，可只有世瑾知道，她一直是一个温柔称职的母亲

张妼晗傻妮子，这是什么话。我们玥儿从小就是有主意的，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你是在用自己的法子保护姐姐，姐姐都知道的。这世上，除了你爹爹妹妹，哪个也不配和你相提并论，即便是亲近的人，姐姐永远，都先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