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无憾

聪明人之间说话若是有心针对，来往总是能不着痕迹的暗藏机锋。

同样的道理，有慧眼之人看事情，也不会只落表面。

昊辰想，他现在明白无形中存在在他和疆姜之间的那根莫名其妙的线是什么了。

正是如疆姜所想的，心底存着救天下念头的同时，见一个救一个。

这样的念头，哪怕是放在修仙者身上都也许会被骂一句道貌岸然，但对于神仙来说，那确是立身的根本。

是哪怕身处不同阵营，有不同看法，但只要曾经有过初心，都能察觉得到的神性。

疆姜身上的根，甚至比此刻的昊辰要纯粹。

毕竟是人躯。

而且还是个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年的人躯。

昊辰皮下的柏麟帝君深觉遗憾。

若非相识在如此尴尬的故事中，哪怕知晓疆姜出身另一个位面，柏麟帝君的爱才之心也会驱使着他将疆姜收为己用。

天下神仙并不少，有能力的比比皆是，但将一颗心纯粹炼化到如此具有奉献牺牲精神，却又道心稳固的程度，并不多见。

更何况，还是一个身陷红尘，动了私情，却仍旧不改初心的神仙。

只可惜，以着如今他们相处的程度，昊辰深知，他们还不是一路人。

而他，虽说有些难以启齿，但不得不承认，无形之中被疆姜戳了心。

昊辰先前，你曾问我，午夜梦回，可否有过愧疚。

昊辰本君回答你。

昊辰从前没有。

昊辰微微吸气，如同喝了口冷风。

说出这样一句话，看上去容易，但实则很是艰难。

就仿佛在否定那个曾经的自己。

好像从前所做的那些，所坚持的那些，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从本质上的出发点就是错的。

这些情绪从前没有。

是被疆姜的那句‘修罗族也是苍生之一’而勾起，被疆姜由心而发的纯粹道心若唤醒，逐渐无法忽略的神性。

昊辰在我心中，将三界看得重过自己，只要可保三界太平，少数人的牺牲，并非不能发生。

昊辰就像你所做的那样，宁愿牺牲自己以身补天。

昊辰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也许艰难些，但终归能救下大多数人。

是，这才是症结所在。

昊辰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那些大义，完全不需要说给疆姜听。

因为她不止明白，而且还做的到，并且丝毫不用疑惑，即便之后还需要她这样牺牲自己，她仍然毫不犹豫。

从相识以来，昊辰一直能够感受得到，疆姜对‘柏麟帝君’的尊重。

因为如此，疆姜比旁人更可以理解为了三界苍生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也正因为如此，疆姜对他上回的谈话才会情绪动荡那么大，带着明显的失望。

那是柏麟帝君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被疆姜击碎了摆在他眼前。

越来越多的事情在表明，疆姜所说的其他方法也许真的存在，那些从未考虑过的‘无辜’和‘午夜梦回’也在反复出现，让昊辰没有办法再一口咬定自己所做问心无愧。

反而隐隐生成一股执念，像是两个思想在打架，谁也不能说服谁，却谁也不想退。

一个是柏麟帝君曾经的所为，另一个，是被疆姜的法之力所刺激的神性。

但这些存在反省的想法，昊辰无法启齿。

并非他没有承认自己过错的勇气，而是他心里还不能完全认为那是过错，说不出否定自己的话。

可同时却又执着的想要探究，疆姜口中所说的那种其他选择是什么样，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昊辰停顿了许久，像是在和自己作斗争，疆姜也没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待对方愿意开口。

其实，此刻的疆姜心中也带着几分惊喜，不大，却有期待。

在疆姜心中，即便对柏麟帝君的这一件所为大为失望，但不至于抹杀他曾经的功绩，那些刻在历史中真实存在的奉献不可磨灭，柏麟帝君值得被尊敬。

只是心中无不遗憾又怀念，她还是喜欢并且习惯于追随那个人性与神性并存的二郎真君。

同是掌管天庭法度的中流砥柱，但在做事上的差别却太大，请恕她在心中道一句无理，她理解归理解，但赞同不了柏麟帝君的道。

但今天的帝君，似乎与上次相谈时，已有了变化。

长久的沉默后，疆姜终于听到昊辰开口。

昊辰若是你，会怎么做。

他还是好奇。

那样对立的情况，所存在的其他选择是什么。

疆姜唇角带起一个弧度，笑容并不亲切，却比她礼貌的微笑看着更真实。

昊辰看着疆姜，却只见她摇了摇头。

疆姜帝君，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若是。

若是，是事情已经发生后，迫于无奈的自我欺骗。

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本身的设想，难以接受，而寄希望于‘如果’，本身就比事实更荒诞。

疆姜疆姜没有立场站在可以完美解决问题的角度去指责帝君当初的做法。

疆姜因为事情已经发生。

疆姜在意帝君初衷和做法以及内心所想的，也并不是疆姜。

说完这句，疆姜认真拱手行了一礼。

疆姜帝君，疆姜已经在做的事也许与帝君的想法背道而驰，但疆姜不会退缩，也不做隐瞒。

疆姜疆姜不提当初，只说当下。

疆姜我会护着璇玑，督促她勤勉，留意她修为心性，陪她成长，尊重她这一世的选择，同时，不会放弃还给罗喉计都一个亲口问为什么的机会，那是他的执念。

疆姜以及，倾我之力给修罗族，妖族，魔族，所有被拍在‘上不得台面’的族群一个未来。

疆姜帝君不必相劝，亦无需指责，只要做问心无愧之事，疆姜死而无憾。

这话说的，温和绵软却又仿佛具有排山倒海之力，几乎将她要造反写在了额头上。

但偏偏没有说。

而且，还一贯诚恳。

让昊辰都无法说是疆姜艺高人胆大还是嚣张过了头。

——

昊辰：我大为震惊，我皮下可是柏麟帝君，疆姜居然这么直白的说想造反！

疆姜：害，不过是我的毕业必备的常规操作罢辽。

佟湘玉友情赞助：僧活中有很多滴不如意，如果一不开心揍寄希望于如果当初，奈你永远都不会开心。

附上一段童年bgm：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可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太阳每天依旧要升起，希望永远种在你心底(´⌣`ʃ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