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旗自封就可

禹司凤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半分。

他只是很听天由命似的接受着疆姜传给他的距离，情绪，所有和她有关的一切。

疆姜给，他就接着。

疆姜半年前，和你说了那句话后，我用我旧日的一件披风改了这个。

疆姜只不过，当时帮柳大哥融合天眼在即，便晚了半年，才送到你手上。

果然是要说半年前的那句话。

司凤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指尖亦微微用了几分力。

感觉到司凤情绪的翻涌，疆姜忽然一阵心疼。

当不站在客观角度看他们这段关系时，疆姜才能从主观的角度，客观看到司凤对这段感情的谨慎和谨慎卑微。

而这一切最初的源头，是因为她识自己感情不明，没能恰好就在司凤试探当时给予司凤正确的回应，频繁将男女之情拉到三界大义的评判标准，才会让他这么亦步亦趋。

现在，离明确就这么一步，他竟然越发紧张起来。

疆姜将眼眸神色放的更温柔，语调也更轻了些。

疆姜司凤，展开看看。

妖爱上神仙这种事，在司凤从小所接受的所有知识中，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不只是妖爱上神仙，即便是人爱上妖，也会一起身败名裂。

说到底，其实妖出身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更多时候，只要你是妖，便注定了一生身份低下。

疆姜，是司凤遇到的第一个神仙，是最好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这个神仙不芥蒂身份，即便已经猜到自己是妖，神色也没有半分不屑，反而更加珍重似的，还送自己礼物。

妖爱上神仙，究竟结局如何，不止要看妖，更要看神仙怎么想。

答案就在眼前，拆开它的指尖却无比缓慢。

疆姜不是说神仙不骗人的吗，那为什么还要骗他说妖知道呢？他就是妖，妖不知道啊！

司凤的神色惹得疆姜更加自责，抬起手掌在司凤手背拍了拍，掌心擦过司凤指尖，展开了这块旧披风改成的布匹。

是一面旗。

很像挂帅出征时用的那种，只大大的写了个姜字。

禹司凤姜姜，这是……

疆姜如你所见，是一面旗。

疆姜我送你一面旗。

禹司凤何意？

疆姜亮着眸子，神色温柔，含蓄一笑。

疆姜妖爱上神仙，是妖的事。

疆姜他可以选择努力修炼，飞升成仙。

疆姜那么同理，神仙爱上妖，她也可以选择和妖一起在人间竖旗。

司凤的眼睛，忽然亮了。

疆姜挑了挑眉，将旗子展平。

疆姜我在这里，没有归属，神仙的身份固然还在，但也没人承认，说可有可无也不为过。

疆姜但按照我们那里的说法，我若想为妖，竖旗自封就可。

疆姜所以，我送你一面旗。

司凤伸手抚上这面疆姜亲手用披风改的旗，面上笑容灿烂的晃眼。

禹司凤姜姜，你怎么会忽然……

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下子就变得好温柔，好懂情。

不对，从前疆姜也很懂情，只不过那情对的是天规，是同僚，是三界众生。

而今日，是只对着他。

疆姜抬起手背微微碰了碰自己脸颊，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即便是说一番早就有准备的话，还是会觉得面颊生烫。

疆姜先前是我被眼前诸事所累，即便察觉内心有些异样，也囿于固有思维一叶障目，未内窥己心，而忽略了一件早就发生的事。

疆姜看着司凤，认真而专注。

疆姜司凤，我对你，没有私欲，但有私情。

天规审罚的从来就不是爱，而是欲。

无尽的私欲组成无尽的恶，会侵扰这天地间的善，而乱了阴阳调合，动摇三界根本。

动了私欲的神仙会被天条处置，轻则受罚，天规惩戒，重则剔去仙骨，贬下人间历经轮回磨难。

疆姜一直从这里审视自己的情感，自然是半点错处都没有。

疆姜不是忽然，只是才意识到。

疆姜枉费我条条框框有理有据说的头头是道，却仍旧迟了这么久，才想明白。

疆姜我没有触犯天规，只是一直以为爱你如爱苍生。

疆姜殊不知，其实一直以来，苍生是苍生，你是你。

疆姜我对你，从不只是对苍生。

疆姜伸手握住司凤手腕，握住他的掌心。

疆姜我想，我今日应该，说清楚了。

手上温热的触感昭示着此刻不是在梦中，熟悉的环境早已不是往常那般清冷，像是被放在暖炉上，热气腾腾。

疆姜一向清冷理智的眼眸，此刻满满倒映着他的身影，真挚，清澈，又如同一汪深潭，比言语更为深情。

映照着对面的那双眸子也是一样。

疆姜笑的甜意晕染，司凤扬起的唇角亦写满欢然，在刚刚扬起的言语中显得底气十足，不是壮着胆子，而是情之所至。

司凤环住了疆姜肩膀，在两人情感都明确了之后，成功将满腔情思抱在了怀中。

禹司凤很清楚了。

禹司凤你摘了我的面具。

禹司凤现在，是来负责来了。

本来还不知该如何动作的疆姜听了这话，忽而一笑，伸手环住司凤的腰。

疆姜是啊，你先前那个面具，现在这个面具，都是我摘的。

疆姜我理应负责。

疆姜那我不是扛着我的旗，就来负责了吗。

疆姜你若真想要个山头，在不伤害其他生灵，不违反人间法则的情况下，我也可以为你占一个。

占山为妖嘛，这个疆姜虽然没做过，但见过不少，不算陌生。

实不相瞒，这样的疆姜，有点傻。

但傻的又很有底线。

司凤忽然觉得，自己的住处，光有些暗，若此时是在一片花海，或者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应该会更唯美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笑的很开心，整个胸腔都怦然作响。

震振有力的响在疆姜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