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意真如此

彻底查明了并无大碍，疆姜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一直握着禹司凤手腕的右手，满带安抚意味的拍了拍。

疆姜。还好，你没事。

在疆姜欢喜的笑容中，禹司凤还捕捉到了她目光里的担忧，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禹司凤我自然无事的，你莫担心。

疆姜微敛双目，遮住了那些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的情绪，理了理衣袖，退回到她拿捏有度的距离。

这样的神色，莫说禹司凤，便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要心疼。

更何况禹司凤。

方才疆姜温热的掌心扶他起来，那触感依稀还留在颈边，令禹司凤对和疆姜相处的距离宽度又放大了许多。

他身子微微侧倾，垂着满目温柔看向疆姜，声音又轻又软，像极了春风徐徐。

禹司凤姜姜，怎么了吗？

疆姜抬眸看他，成功接收到禹司凤双目中的绵绵关切与贴心，也同样无可避免的，看到他眼角位置已经不见的泪痣。

扬起的欢喜总是无法真切落下，又快速被那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歉疚纠缠。

疆姜。司凤，对不起。

如果加上在锻炼之境中的时间，除过他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眼，禹司凤足有好几年没见过疆姜。

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却知道，在自己昏倒之前，二人在雪中对视的那一眼，疆姜眸中尽是满意欣赏，与从前一般无二。

不过这么一昏，怎么疆姜对他的态度好像突然变了？

不待禹司凤问，疆姜似乎比他更先做决定。

她影响了禹司凤前世今生的命数，这个真相她不能隐瞒，但为了禹司凤历劫顺利，不为天道所不容，又不能完全直说。

疆姜抬起指尖，往禹司凤眼角处点了一下。

疆姜。你这里，先前有颗痣。

禹司凤是侧身前倾，与疆姜的位置比他们先前一同相处时要近，但却仍旧隔着一人的位置，算不上极度亲密。

正常情况下的疆姜会觉得不合礼数而自行调整，但今日的疆姜在被连番刺激后又犯了影响旁人历劫的错，只觉得对禹司凤歉疚良多，便没过分在意距离。

她这么一抬手，脑袋也跟着微微侧去，春蓝色的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微晃，更显得皮肤白皙。

禹司凤挪开被耳坠子吸引的目光，又恰好与疆姜望着他的视线交汇。

眼下那处被疆姜点到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发烫，禹司凤却觉得自己心情空前，无限的好！

疆姜现在看他的目光，虽说也有许多让禹司凤并不明白的愁绪，可是从前那种欣赏晚辈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

她现在看他，没了年岁修为桎梏，就是在看他这个人。

只单纯的在看他这个人。

这也无形中让禹司凤觉得方才他不必那般惊诧，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的距离，不算逾矩。

毕竟，疆姜那样礼制为先之人，都没提出任何疑虑。

疆姜靠近他，他怎可能拒绝。

禹司凤唇角位置还在原处，眼眸中已经蕴了忽略不去的暖意。

禹司凤嗯？痣怎么了吗。

疆姜大脑有一瞬间停滞，因为禹司凤放轻了声音的这一问。

绵言细语，林籁泉韵。

耳尖似乎冒上了热度，被疆姜强行忽略。

疆姜。是你前世还债的标识，你付出了很大代价才修来的。

疆姜。不过，我心疼你时指尖拂过，那颗痣没了……

疆姜将所看到的近千年生死化孽简短再简短，变成了短短一句话。

禹司凤听后，无声，眨了眨眼。

疆姜的眉头又慢慢向眉心靠拢，轻轻蹙了起来，眼神带着歉意，却毫不闪躲，坚定的望向禹司凤。

抬起手，禹司凤往自己眼下那处抚去，往事在他心中，满打满算一十六年，疆姜说的前世，他毫无印象，甚至没有才在梦中见到的那个莲灯印象深。

于他而言，那颗痣是想不起来的前世，而眼前人，才是真切与禹司凤有关的一切。

不囿于过去，禹司凤喉间轻吐一声笑。

禹司凤看来，我的前世着实过于凄惨，连你都忍不住心疼，看来这颗痣是挺重要。

眼前明亮的少年身影与万劫八荒镜中所见隐隐重合，疆姜如鲠在喉，禹司凤却话锋一转。

禹司凤姜姜，若我今生碌碌无为，始终无法达到你所期望的那样，没还得成债，更无法超脱轮回，那样的话，若还有下一世，你会来找我吗？

疆姜。会。

疆姜喉中一咽，愁眉不展，却仍旧撑起了个笑容，显得美丽而脆弱，语气却坚定如旧，不假思索。

疆姜。我会担起你这份责任，不放弃，不抛弃。

疆姜。不过人间千百年，我撑得起。

于公，禹司凤出身天帝之子，以一己之身度战神怨念，几辈子死于非命。

于私，疆姜真心欣赏禹司凤的心性，博爱无私，努力上进，又天资聪颖，颇有慧根。

而且她还无意影响了禹司凤历劫的重要凭证。

所以，即便禹司凤这一生归于碌碌，还得再有下一世，还得再遭罪，疆姜也不嫌弃，而会依旧倾尽全力助他。

回不回天先两说，好歹得帮人把债还了。

她说的心无杂念，半点没往偏处想，禹司凤却霎时笑晕了春风。

禹司凤我没见过自己前世，不知那是个什么凭证，于我而言，并不觉得这是大事。

禹司凤而若是问我，禹司凤只会说：天意若真是如此，那禹司凤少执着一世，疆姜便也少等一世。

寒风凛冽，呼啸着像是婴儿在哭。

禹司凤的话却很暖，让疆姜漂泊了这段时间的心神都归于安定。

这个角度的想法，她从前还真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