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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阴云密布

扎根于血火的和平之花

  莱拉:“这个地段应该是碎岩氏族,看起来他们的斥候应该早早地就发现我们了,这个山口离他们的主要聚居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普利西拉:“这样啊,我感觉应该来了1000多号人,对这个氏族来说正常吗?另外你们给这座山取得名字是?”

  莱拉:“差不多,每次血牙和碎岩干架,他们也都是来这么多号人。我们称这座山为碎石山,因为山上经常落石头,有时候也会落宝石。”

  普利西拉:“都是青壮年吗?那些宝石是什么颜色的?”

  莱拉:“嗯,都是。大部分的宝石是青蓝色的,摸起来凉凉的,里面还会传来风声。还有一些是紫色的,摸起来麻麻的,放到水里会炸。”

  普利西拉:(这部分倒是和情报一致,但愿以后能找到方法开采吧。)

  普利西拉抬头看了眼碎石山,周围没有任何山系,独自突兀的立在亚尼斯冻原上。山体匀称的像一座锥形火山,这在北境极其罕见,山势却极其险峻,还时常有大风,暴雪,整座山只有一个主峰,而这个主峰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故意地拉长一样,形状极不自然,其顶端被终年不散的雷雨云环绕,没有任何与山顶有关的记录。就是这么一座大山,内部竟被鬼神之力劈出两道大裂谷,在裂谷底部还铺着不知是何人修建的古道。巴尼鲁瓦,普利西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座山是百年以来,北境之外的人们对这片荒野的唯一印象,这座山不仅是个地标,更是一座墓碑。教会正史中有着这样一段描述:伟大的开拓者,福音传播者,济世圣人,战士雅拉·曼诺在此遭遇食人族不幸离世。普利西拉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天晚上都会缠着母亲要听他的故事,听他是如何跋山涉水开化野蛮的,听他是如何突破层层风雪,将教会的旗帜安插到安格罗斯山脉的每一座山峰上。在圣母城的中央美术馆中还有这样的一副名为《棘路行者》的画作——山峰上的旗帜散发出神圣的光辉,驱散了风雪和雨云,照耀着山脚下辛勤劳作的教众,人们沐浴着这神圣的光辉,祈祷着这一年能风调雨顺。

  普利西拉:(曼诺前辈啊,如果你的幽魂还在阴暗的谷底游荡的话,那你可以放心离去了,我是你的追随者——奥利薇茨·奥薇尔·普利西拉。您应该对这个姓氏有印象,当时这个姓氏是神圣之光教会的忠实追随者,但时过境迁,之后我们并不是很顺利。我的家族也只剩下了我一个独苗,而我却不再是人类之躯。我不怎么听话,但教会又离不开我,所以我就更受人讨厌了,但我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追随您的脚步。如今,我将心中的旗帜插满了整个教区,我踏足了每一座高山,穷尽过每一个山洞,甚至潜入了你无法到达的深海,我们现在稳稳的立足于大陆的北方,就连异次元的空间波动也威胁不到永恒的圣母城,我们当然不会满足于此。新的远征很快就会开始,而这次我们要征服的,就是连你也无法战胜的北境。您无需看着我们前进,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安息,毕竟你的双眼在那个时代已经见证了无数的丑恶。这次的旅途注定不会太平,我能感受到有个肮脏且狡猾的东西在北境蛰伏,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我会去巴尼鲁瓦德峰顶采下一块完整的风之结晶放在山脚下。最后,再次祝您安息。)

  这些祷词,普利西拉只会在心中默念,要告诉莱拉这段历史也至少要等她完成所有公民义务教育的课程。当然,普利西拉祷告时也没有停止和莱拉的对话。

  普利西拉:“你参加过和他们的战斗吗?”

  莱拉:“8岁以后,每4年都会来一次。”

  普利西拉:“你们为什么每隔4年都要来?是为了抢这座山吗?还是说跟耀日诅咒有关?”

  莱拉:“不是啊,我们每隔4年都会对打,这有问题吗?“耀日诅咒”,莱拉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后问道:“那是什么?”

  普利西拉想了想,发现也该是那么回事,胆子再大的走私商人也不会在诅咒降临前后深入北境。不过这部分情报的缺失对战局影响也不大。

  普利西拉:“不用在意,你们的战场是在哪里呢?”

  莱拉:“一般是这座山下的一块林间空地。”

  普利西拉:“每次都在那里?”

  莱拉:“是的。”

  普利西拉:“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吗,还是某种习俗?”

  不莱拉:“是啊,就是一直在那里啊。”

  普利西拉:“你不觉得奇怪吗,莱拉?不管做什么事总要个理由吧!”

  莱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小声反问了一句普利西拉是为何而战。

  普利西拉愣住了,并不是因为答不上来,而是现在的莱拉无法理解那种理由。

  普利西拉告诉了莱拉最显而易见的那部分理由:“我们那的铁啊,银啊都埋在大地深处,你们这刚好相反,各类矿石在地表就有不少,还有满山的又直又硬的木头。另外,那场一百多年前的死灵瘟疫给我们也带来了很大的损失,我们要防止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还为了一个美好又天真的梦想。”最后一句,普利西拉说得非常非常小声。

  听完普利西拉的回答后,莱拉依旧没有觉得这事有哪里奇怪。普利西拉也看出了这点,便换了个问题:“你们还经常和哪个部落战斗?”

  莱拉:“额……腐潭氏族吧。”

  普利西拉:“他们的聚居地在哪里?”

  莱拉:“西北边的那块大沼泽。”

  普利西拉:(埃落林的行军方向吗……)普利西拉:“莱拉,给我仔细讲讲你所了解的,关于他们的一切。”

  莱拉:“好的,他们的神叫做哈忒娜,是条母蛇,鳞片比钻石还硬,青绿色,毒牙又长又尖,每次呼吸都在喷吐毒雾,毒液可以轻松融化石头,一口就能吞掉一支军队。”

  普利西拉:???

  莱拉:“满嘴都是血蛆,能潜伏在泥泽之中数年之久。”

  普利西拉:(这两个还算正常。)

  莱拉:“如果被它缠上,连碎石山都会被粉碎。”

  普利西拉:?????(这北境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莱拉:“其实要不是要和他们战斗,所有的氏族都不想与腐潭氏族有任何接触,他们太恶心了,就连交配都要一堆人一起,滚成一个球。他们氏族的人在第一次获得来自哈忒娜的力量后会长出一条尾巴,随着力量的增强,他们的两条腿会逐渐萎缩,尾巴会越来越长,身上的皮肤会逐渐变成鳞片,最后就会变成一条长了两只手的蛇。嗯,还有什么呢……哦,对了,不仅是毒牙,他们还能从指甲里喷出毒液。”

  普利西拉整理了一下信息,总之是条很大的蛇,会喷毒。

  普利西拉:(只是这样的话完全没必要特意去警告埃洛林。)

  普利西拉:“我猜你们和那些蛇人也一直是在沼泽之外选了片空地干架对吧。”

  莱拉:“是的,普利西拉是怎么知道的?”

  普利西拉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这个碎岩氏族的神……”

  总结:一头头顶山脉,背驮大陆的牛。

  普利西拉:“那蛮熊部落的那个……”

  总结:一巴掌能拍散星辰的巨熊。

  普利西拉:“那你们的莱卡……”

  总结:一头很大很凶的,血红色的狼。

  普利西拉在听完之后不禁感叹(这就是物极必反吗。)

  时隔百年普利西拉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无论面对的对手多么强大,只要有情报,总能找到方法击垮对手。而面对未知,即使强大如普利西拉,能做的也只有见招拆招,永远处于极其被动的境地。

  大体未知的对手,在未知的时间点,以未知的手段,将莱拉的思考方式带入了未知的领域,以达成未知的目的。

  普利西拉:(一个比一个没谱,它们不会真的是想吓退我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起码有了个好消息,它们要么不太聪明,要么和以前那些玩意没区别,它们也无法以人类的方式思考问题。)

  普利西拉看了眼莱拉。小公主一脸期待的表情,想听听普利西拉的制敌方案。

  普利西拉现在很想从莱拉的表情,体味,气息甚至是体温中观察出谎言的痕迹。很可惜,这是从原理上被否决的可能性。现在的莱拉无论从嘴里说出了多么荒唐的谎言,都会坚定地认为那就是事实,也坚信自己绝对没有说谎。

  比起情报上的谬误,普利西拉更担心莱拉的认知在遭到现实的冲击后,会因为落差过大而导致精神受损。

  普利西拉:(这孩子也可能在见到居伦后直接给他来一刀,居伦大概不会有事,但我的的计……这孩子的未来就毁了)

  普利西拉做了个测试:“莱拉见过那些神灵吗?如果没有见过莱拉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它们的情报的呢?”

  莱拉:“没见过,北境的神灵一般不会直接参加氏族与氏族之间的战争。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啊,这难道也很奇怪吗?”

  普利西拉:“行吧。不过,似乎没时间闲聊了呢,小公主。”

  莱拉:“嗯,很近了。”

  普利西拉:“喏,这个给你。”

  莱拉看见普利西拉从胸甲和脖子间的空隙冒了一个骨棒出来,一根触手缠住骨棒的末端拉出来一把骨制的双刃阔口斧,斧刃之间还有一颗东张西望的红色眼球。

  莱拉接过斧子,发现这把武器不仅有心跳,还很温暖。

  莱拉:(它是活的!)

  普利西拉:“我临时做的,它就是我,是活着的,不会损坏,永远保持锋利。怎么样,喜欢吗?”

  莱拉:“我很喜欢,谢谢你,普利西拉!”

  一道闪电过后,琪卡拉卡亚从影子的变换中发现莱拉手里多了一把武器,便厉声质问普利西拉道:“你本来连同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这点我忍了。你还想让她去作战,抛开战俘条例不谈,如果她战死了,你觉得叙东那些星星国会放弃索取她的领地吗?”

  普利西拉尖酸地回应道:“抛开你还把这孩子当成外人不谈,你的眼睛是不是需要更换了,我昨晚刚好收集了几颗不错的,来来来……”

  琪卡拉卡亚没再理会普利西拉,保持着原来的速度,调动了更多的细胞用以观察四周的环境。作为“憎恶”她唯一需要的内脏就是两颗心脏,和一些神经节,这就给了制造它的死灵术士巨大的发挥空间。更多的感受器,更多的肌肉,更多的共生物……这些器官只有在必要时才会被启用,以减缓它们的腐败速度,减小这幅躯体平时的能量消耗。

  琪卡拉卡亚:(唔,来了一千号人吗。)

  琪卡拉卡亚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由于峰顶终年不散的雷雨云存在,这里比起北境的其它地方可以说是又湿又冷,再加上长期缺乏光照,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遍地低矮的千年古木扭曲结扎,树叶密不透风,争抢这每一丝微弱的阳光,只有闪电会给这里带来真正的光明。地表没有草,只有四处攀爬的藤蔓,以及奇形怪状的幽暗树丛,没有虫鸣,没有鸟叫。

  琪卡拉卡亚:(看起来能躲人的的地方都被他们占了,附近的高地也只有巴尼鲁瓦,无处可守。而且马车和普利西拉肯定是对方后排的首选攻击目标,换句话说,现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的背上,但只要开打,我这具肉体一定会吸引到相当多的敌人。这样看来让小公主与敌人短兵相接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可莱卡都死了,她真的还能像昨晚一样杀伐果断吗?)

  琪卡拉卡亚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个位置可以让对方有足够的人数包围远征军的队伍,又不至于让对手的兵力完全展开。

  远征军的战士们在解除催眠行军状态后便开始活动伸展四肢,补水,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大声交谈。

  士兵甲:“哦,天哪,瞧瞧那衣服,贞洁位的果然都是多面手……”

  士兵乙:“那是裤子吗,那为啥又有裙子,还那么短?七罪的审美果然独特……”

  士兵丙:“多么可怕的武器,我猜又是色欲弄出来的……”

  士兵丁:“你看,小公主脚上的是盖其的靴子。”

  士兵1:“好家伙,看看那爪子,我赌一块肉干公主应该是受了些许的诅咒……

  士兵2:“我就说嘛,玛若斯怎么可能是被咬死的!肯定是小公主用爪子给他的颈动脉开了几个血洞……”

  士兵3:“我这多出来一颗糖……”

  士兵4:“我这还有块多的肉干……”

  士兵A:”啊,我多出来的好像只有干粮……”

  士兵B:“这是我用来卷烟草的纸,当然是干净的……”

  士兵C:“我这有红绳。啊,各位别在意,头发以后还可以再长,但小公主很可能就见这一次……”

  士兵D:“那有一个,那估计有两个……”

  士兵α:“我猜他们中一定有被流放的死灵术士,再不济也该有个暗影牧师……

  士兵β:“这些到底是什么树啊……”

  莱拉欣然接受了那份礼物,坐在马车后部,晃荡着双脚,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听着远征军战们的交谈,从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词汇。

  莱拉:“呐,普利西拉,你们为什么不恨我呀,我明明杀了你们的一个萨满,两个战士。”

  普利西拉:“我们当然不会恨你,相反我们还很尊重你,因为你打得很好,也打到了最后一刻。”

  莱拉:“就算如此,你们也应该让我不留血而死啊,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

  莱拉还没说完,普利西拉就打断道:“直到最后一刻,我们才有资格给予自己救赎。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美好的世界。不过,你还是应该感谢下半人马大姐姐。”

  普利西拉:(那队小丑没跟过来吧?)

  琪卡拉卡亚:(请您尊重我们的战士。他们在临时保留地充当警卫,伤员也由他们照顾。)

  普利西拉:(可惜了,那条老狗多半死不成了。)

  莱拉觉得普利西拉说完这句话后,莱拉感觉时间停滞了,整个世界除了自己和普利西拉都变得纯白。自己似乎感受到了普利西拉的气息,那种气息让莱拉对“神圣”一词有了最初的认知。莱拉似乎听见了一颗悸动的心,那颗心充满了活力与热诚。莱拉看见了无数尸骸上开出的花海之中坐着一位没有面孔的纯白少女,她捧着一把月季,亲吻着每一个空洞的头颅。莱拉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母亲的爱抚,还有父亲拔剑的声音。一切消散后,莱拉以为会回到现实,却不料眼前的幻想越发光怪陆离,身体也开始发热,腹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耳朵也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普利西拉!”莱拉无助得喊道,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把自己拖回了现实。那是普利西拉的手,轻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周围的战士仍在谈笑……

  普利西拉:“很抱歉孩子,刚才我太自作多情了,那些话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莱拉不太明白,但仍大受震撼。

  在愣了两秒后,莱拉将斧子放在马车上,用双手握住了普利西拉搭在自己右肩上的手问道:“普利西拉的身体明明那么温暖,为什么这幅摸起来铠甲却这么冰凉呢?”

  听完这个问题,普利西拉用另一只手擦了擦早已不会流出眼泪的“眼眶”回答道:“孩子,我无法用我温暖的手掌爱抚你,那样我就没法握住这把冰冷的宝剑了。”

  莱拉:“嗯!?哪里有剑?”

  普利西拉破“涕”为笑说道:“以后你就懂了。现在,握紧我,他们要上了。”

  莱拉转了转头顶的耳朵……

  莱拉:(的确呢。)

  普利西拉:“我去找他们的神,你要跟紧那个半人马大姐姐哦,但要记住不要碰她的鞍。对了,这个给你吃。”

  莱拉没看清普利西拉用触手喂了啥给自己,但嚼起来还不错,像是肉,但肯定不是。

  莱拉:(这就是南方的人造肉吗?)

  莱拉:“嗯,好的!”

  普利西拉:(没有不良反应,但愿有用吧。)

  莱拉眨了下眼,普利西拉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像一阵风一样散去了。

  琪卡拉卡亚很紧张,她知道普利西拉绝对是把莱拉甩给她了。但自己从没带过孩子。

  琪卡拉卡亚:(不过,她)

  琪卡拉卡亚:(公主鼻子很灵,会不会闻到尸臭味啊,要是公主讨厌我怎么办啊……有什么东西能让公主开心吗?一会儿公主红眼了我该怎么保护她?要是公主受伤了……)

  此刻的琪卡拉卡亚转换了自己的身份,母性大发,她并不讨厌莱拉,只是觉得自己没法去真心爱她。琪卡拉卡亚不喜欢这种温柔的虚伪。

  琪卡拉卡亚:(普利西拉偷走了她的记忆,换句话说,这孩子现在可以塑造。但……要怎么办?怎么办呀!)

  就在琪卡拉卡亚慌乱之际,莱拉从马车后方跃下,拖着斧子,走到了琪卡拉卡亚的前方……

  琪卡拉卡亚的脸上没有任何用于控制表情的肌肉,皮肤之下就是用于保护人类大脑的厚重几丁质甲壳,因此无论被囚禁在副肉体中的灵魂有着何种思绪,那副人类样貌的瘦长面孔都始终像大理石雕塑一样——冷峻且惨白。

  直到莱拉盯了琪卡拉卡亚两三秒,琪卡拉卡亚才发现自己是在用鼻孔瞪着莱拉,赶忙低下头,让自己的视线与莱拉齐平。那是一双水灵的血眼,无论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被视为不祥的征兆,而现在这双眼睛中透露出的只有友好与真诚。那对毛绒绒的红色耳朵不停地微调自己的角度,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次心跳。莱拉没有笑,因为她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可怕,琪卡拉卡亚也没有笑,因为她想笑只能用手把嘴给撑开,但现在她必须紧握手中的武器。昨晚过后,她从来没把莱拉当成过外人,只是对于公主的定义,她和普利西拉有些争执。

  琪卡拉卡亚:(怎么办,怎么办,公主在对我示好啊!想想办法呀,卡拉!)

  此时,琪卡拉卡亚的第一颗心脏跳动了一下,向她的头部泵去了一些生理液。

  琪卡拉卡亚:(对了!父亲送我的梳子,公主的头发很乱,给她梳一下吧。真可惜,明明是这么漂亮的发色。琪卡拉卡亚将左手的弓箭挂到了下半身左侧的武器架上,并从上半身的贴身口袋中翻出了那把梳子。)

  莱拉知道被困于腐败血肉中的灵魂的痛苦,它们会逐渐淡忘自己的记忆,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连自我意识也会渐渐迷失。自己以前帮助过不少雪原上的迷失之魂得到解脱。而眼前的大姐姐似乎没有那些痛苦,她用于支撑自己的力量好像也不是源自腐败。她那鹰一样的双眼就和其它活尸一样不会透露出任何表情,不同的是——那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莱拉:(半人马大姐姐会喜欢我吗?)

  而当琪卡拉卡亚准备给莱拉梳头的时候,自己却因为突然涌现出的回忆迟疑了一下。在第二次光复战争收尾阶段的一次惨烈的掩护行动中,琪卡拉卡亚的头部被重创。一些记忆和这场行动本身都被遗忘了,这些记忆就包括父亲和母亲的面孔。虽然因为他们畸形的爱,自己不太喜欢他们,但这件事还是让琪卡拉卡亚自责后悔了许久。而且永远无法弥补,因为那次战争之后,瓦德尔这个姓氏就消失了,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全都战死沙场,母亲则死在了教区北部边境的尸潮中,尸体连碎骨都不可能留下,祖辈们则在瓦德尔堡被攻克时殉国了。

  父亲送给自己的是一把木制梳子,梳齿很锋利且不会弯曲,除非是母亲给自己梳头,否则琪卡拉卡亚总是会弄疼自己,再弄掉几根头发。梳子是定制的,极其耐用,小巧轻便,就是不方便梳头,因为父亲觉得战士不该带累赘上战场,却又认为女兵有一些特殊需求是合理的。

  莱拉过度解读了这份迟疑,正想把头伸出去时……

  莱拉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几个世代留在碎石山的所有灵魂在裂谷之中一同哀嚎,与这种可怖的声音一同而来的狂风将碎石山顶的雨云撕扯出一部分笼罩在了远征军的上方,夹杂着落雷的冻雨随之而来。

  琪卡拉卡亚小心地将梳子收好……

  莱拉将身体转狂风袭来的一面,半蹲着,左手将骨斧插入地面防止狂风卷走自己,右手则护住了双眼。为什么?琪卡拉卡亚抱着这样的疑问用左前蹄压住了莱拉的左肩,右手高速旋转着长枪为莱拉挡开冻雨和落雷。

  琪卡拉卡亚:(这孩子下盘很扎实呢——有什么东西会从狂风中来吗?)

  几块木刺从后方射入了琪卡拉卡亚的身体,所幸它们都留在了琪卡拉卡亚的身体中没有伤到莱拉。莱拉被一股冲击波震了起来,差点被卷走,琪卡拉卡亚只是觉得身体后方的土地凹陷了。看来马车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给砸没了,琪卡拉卡亚有点不爽,再怎么着也是自己亲手做得。

  黑暗与狂风持续了一会,就和前两次一样,在莱拉适应黑暗的环境不久之后,天空就突然放晴,狂风的消失就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一时间风平浪静,阳光穿过被狂风撕碎的雨云,被周围古树上凝结的冰晶散射,古道四周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晃眼的白色仙境。琪卡拉卡亚发现莱拉就和自己一样,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就扭头看了眼截断道路的东西,那是一块圆滚滚的巨石,估摸着有三个人那么高。

  琪卡拉卡亚:(大地萨满吗,不过就昨晚上的经验来看,这种攻击对北境的萨满来说应该是一次性的。)

  莱拉起身后将斧子向后扔向了那块巨石,锋利的斧刃不出所料劈开了石头,斧子也挂在了石头上。莱拉转身,用左手对着琪卡拉卡亚指了指那块石头的顶端,并伸出了右手,做了一个起跳的姿势。一开始琪卡拉卡亚还有点担心莱拉上去后会被集火,但看了眼莱拉的眼神后就决定按照莱拉的意思去办。那双眼睛的瞳孔被拉成了一条缝,猩红的双眼透露着任何灵魂都难以承受的杀意,充斥着远超同年人的冷静。琪卡拉卡亚将长枪插在地上,用右手抓住莱拉的右手将莱拉扔向半空中。莱拉像一只猫一样轻轻地落在巨石顶端,并没有招来弓箭短矛之类的东西。

  琪卡拉卡亚:(看起来这孩子是轻车熟路啊。)

  那……

  琪卡拉卡亚的右手再次拿起了长枪,左手将长弓挂在了下半身左侧的置物架上,并从左前腿上方的便携口袋中将一本《济世法典》的简版夹了出来,用左手托着让其浮在胸口前,慢慢翻阅着……

  莱拉:(这次来的还会是他吗?有点期待呢。)

  莱拉听见了琪卡拉卡亚的心跳,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力,上半身苍白的皮肤也有了血色。她身上发出的光更加闪耀却不像冰晶反射的光一样刺目,是因为那本自己会动的书吗?

  莱拉从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毛衣上扯了个线头放在骨斧的刃口的上方任其掉落。线头在接触斧刃的一瞬间就被切断了。

  莱拉:(这次一定能行!)

  琪卡拉卡亚发现右前方的树林一阵躁动,从绿色中滚出一坨巨大的肉山伏在古道上,要不是那张脸,琪卡拉卡亚根本不会把他当成人类。那个人的身体因接纳了过量的来自他们信奉的神明的力量而扭曲。脊柱严重弯曲,在背上形成了一个肉峰,身体比例严重失调,手臂竟比双腿还要强壮,脖子像是被拉长后又附上了许多条肌肉,双手握成拳头和脚尖一同支撑着这幅可怕的躯体。他头上带着一个牛头骨制成的头盔,骨头上长出的牛角几乎截断了整个道路,除此以外他就像真正的野兽一样什么都没穿。变异成这样都没有自己长出牛角吗?

  琪卡拉卡亚:(那这孩子的耳朵……)

  琪卡拉卡亚回头望了一眼莱拉……

  琪卡拉卡亚:(真的是诅咒造成的吗?不,北境严格意义上是没有诅咒的,这孩子现在是17岁,那她出生的年份也不是耀日年。但愿普利西拉不是一直陪她闲聊。)

  莱拉过度解读了琪卡拉卡亚的意思,用视线标出了碎岩氏族萨满位置,莱拉并不是靠感官查觉到他们的,只是碎石山上适合引导自然之力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琪卡拉卡亚惊叹于莱拉的记忆力,同时自己也记下了那几个位置。琪卡拉卡亚的双眼本身就是高精度的测绘仪器。

  但眼下,还是应该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那坨肉山抬起脖子嘶吼了一声,全身的血管凸起,将头颅前顶,冲向了琪卡拉卡亚。

  琪卡拉卡亚:(那种身体结构能达到这种加速度还真是不容易啊。)

  嗯?

  琪卡拉卡亚发现自己无法锁定他的心脏后,将长枪插在地上后,准备拿起骑士枪和他硬碰硬,自己背后的石头绝对不能滚动。

  莱拉从巨石上起跳,在空中,右手紧握骨斧依靠惯性调整身体姿态,让自己像一个纺锤一样在空中旋转。左手在整个身体下落到一定程度后,撑住了琪卡拉卡亚的头顶。

  琪卡拉卡亚有过0.001秒的迟疑,因为她担心莱拉的左手会因此骨折,不过她还是选择回报莱拉对她的信任。在经过0.01秒的计算后,琪卡拉卡亚像一匹激昂的战马一样用后腿抬起了半个身体,送给莱拉更多的势能。

  肉山在加速中嘲笑着莱拉表演的杂技,嘲笑着她手中的骨制武器。他想用脑门正面接住这次攻击,将那个带着恶毒诅咒的弱小但狡猾的女孩和她背后的怪物一起碾成肉酱。再推着那块巨石将那些弱小碍眼的外来者也碾成肉酱,再将他们破碎卑微的灵魂献给巴格卡!

  莱拉和这坨肉山交手过两次,他的这些小心思自然是被莱拉拿捏得死死的。这把武器给了莱拉信心,肉山比上次更大更快,不变的只有那份傲慢,这就够了。碎岩氏族所认为的,莱拉身上的诅咒并不是兽耳或是那对猩红的双眼。他们认为那种诅咒是指靠近莱拉的战士都会莫名其妙的流血,而她只要像狡猾的猴子一样在战斗中躲避攻击就行,卑劣且无耻!而且莱拉的族人总是不愿意靠近她,总是在战斗中被她的族人往酋长的方向推,这些行为也“验证”了碎岩氏族的猜测。但这种雕虫小技是不可能商到酋长分毫的,那个女孩终究是个弱小的卑鄙无耻之徒!

  莱拉缺少力量,但有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任何活物在红眼的莱拉面前都不过是一颗心脏和一堆血肉,流血或是弱点,总有办法放到对手。这坨肉山的速度与傲慢让他像是把摘下头盔的头颅伸到了莱拉的斧子下前。莱拉在空中只需控制好自己转速,肉山会自己把自己的头颅往斧刃上凑,琪卡拉卡亚帮助莱拉调整好了高度。这次,莱拉有了足够的力量,也有了足够好的武器,碎岩氏族现任酋长的死亡已成事实。

  斧刃就像热刀切黄油一样劈开了肉山的头颅,脑浆和鲜血喷涌而。因为巨大的惯性,那堆血肉没有立刻停下,莱拉的身体也被直接撞飞。琪卡拉卡亚提上长枪,一跃而起,在空中用马背接住了莱拉,从《济世法典》引导出了更多神圣之力为莱拉治疗内伤。

  在琪卡拉卡亚落地后,肉山也撞上了巨石,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大量的投斧,短矛和箭簇从两侧的密林中飞出。但包围琪卡拉卡亚的敌人却因为过度的震惊和对琪卡拉卡亚的恐惧没有这么做,只是恍惚地走出了藏身之处,用迷茫空洞的目光看着琪卡拉卡亚。

  莱拉谨记这普利西拉的建议,在落地后就从琪卡拉卡亚身上跳了下来。琪卡拉卡亚扭头看了一眼,同时左手将《法典》放在了莱拉头顶上方的位置,为莱拉提供护盾和治疗,取下了置物架上的长弓,右手再次将长枪插在了地上,上半身做出了射击的姿势。

  琪卡拉卡亚:(这孩子……不,应该说是战士了……)

  光是撞击造成的擦伤流出的血液就已经让莱拉的样貌变得异常可怖了。肋骨更是全部断裂,腹腔中的内脏也严重出血。然而就是这样残破的身躯却一直死死抓着普利西拉送给自己的礼物,在落地后也用着这把武器支撑着身体。

  令琪卡拉卡亚格外欣喜的是,莱拉也神圣之光的相性极佳,这不仅说明了莱拉从未做过会令自己忏悔的事,还显示了莱拉在神学方面的天赋。琪卡拉卡亚对莱拉的治疗和祝福也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在碎岩部落的众人还在惊愕只时,莱拉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琪卡拉卡亚:(这么快吗?)琪卡拉卡亚停下了手中的仪式,将更多生理液送往听觉神经……

  琪卡拉卡亚:(心跳,血液流速和体温都达到了正常人类的极限了呢。不好,这孩子身上没什么脂肪,如果再这么烧下去的话。不,普利西拉应该想到了,专注专注,卡拉,他们的萨满随时可能发动下一次袭击。)

  莱拉:(好暖和,好舒服,普利西拉的神灵一定很温柔吧。)

  琪卡拉卡亚发出的光仍在增强,这无疑是是对远征军最大的鼓舞。与之相反的是,负责伏击大部队的碎岩氏族部众都陷入了一种不安感之中,就像是慢慢陷入无边的黑暗泥潭,也听不见酋长战斗时的怒吼。恐惧与不安逐渐渗入了在场的所有碎岩氏族的毛孔之中。更可怕的是这些瘦弱的南人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萨满所引导的自然之力所影响,他们士气高昂,力大无穷,散发的白光像草根一样缠住武器和四肢,这讨厌的光也在变得越来越刺眼。

  莱拉快要无法分清琪卡拉卡亚的影子了,但即使如此,莱拉依旧不觉得那光很刺眼。

  莱拉:(真好,你们反而快睁不开眼了吧。这样想着,莱拉舔了下骨斧上的血……)

  琪卡拉卡亚的长弓被光染成白色,裹上了一圈金色光晕,从中间裂成两半,形成了一个耀眼的“X”,弓弦也被拉长了数倍。

  琪卡拉卡亚:“这一箭,迎来破晓!”

  宛若一颗流星从地面上升起,刺破云层后盖住太阳的光辉继续上升,遵从琪卡拉卡亚的意志,在高空中分裂,为巴尼鲁瓦降下一场璀璨的流星雨。所有的点位都被摧毁,巴尼鲁瓦的自然之力失去限制后开始狂暴起来,云层先是降下夹杂着冰雹的暴雨,再释放出无数落雷点燃了树木将它们抛向天空,狂风发出的哀嚎变得更加可怖,古树上附着的冰晶变成了一把又一把飞舞的危险匕首,云层迅速扩大,将周围彻底变成了“黑夜”。

  不知是哪个碎岩氏族先吼了一句:“巴格卡死了!碎石山要倒了!”

  随后,碎岩氏族就像是受惊的羊群一样落荒而逃,远征军也没追击,而是在琪卡拉卡亚的带领下迅速进入了巴尼鲁瓦内部的裂谷中。

  莱拉几乎是被琪卡拉卡亚一路提着走的。在进入裂谷后,琪卡拉卡亚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岩缝将莱拉安置好,在留下了一壶水和一袋干粮后就去查看队伍的情况了。

  莱拉并不渴,但前面的战斗着实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就在莱拉准备拿起干粮啃一口时,一个想法突然从莱拉脑海中冒出,并迅速占据莱拉所有的思维。莱拉就像是梦游一样走出了岩缝,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跑向了普利西拉处理巴格卡尸体的巨大岩缝。

  普利西拉此时也坐在这道岩缝的底部,为了尽快杀死这头小山一样的野兽,普利西拉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动用了过多禁忌的力量,那副作为限制器的盔甲现在正在全功率运作,普利西拉身体四周的岩石已经成了熔融状态。

  普利西拉:(好热,热死了,小公主你可别跟着气味来啊。)

  巴尼鲁瓦内部巨大的岩缝有不少,许多都深不见底,普利西拉选了一个离裂谷南边的出口较远的一个深度适中的岩缝。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迅速解决北境的问题是绝对不可能的,自己甚至不知道要用“那个”还是“那些”来称呼真正的敌人。

  普利西拉:(惭愧啊,惭愧,身为七罪次位的我竟然会如此狼狈,换作是老居伦的话,他又能发现什么线索,能做出何等的推论呢?)

  普利西拉:“莱拉!?!”

  普利西拉很想大声吼出来,但现在的她能思考,能感知已是不易。

  普利西拉:(卡拉你小子是怎么带孩子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普利西拉感觉“凉快”了很多。

  莱拉就像是自杀一样从岩缝边缘一跃而下,所幸落到了巴格卡的尸体上。

  普利西拉:(它应该不是单纯想让莱拉自杀,它是想抵消药物的作用。但……好像没什么用啊?)

  普利西拉此刻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这些被“原住民”尊为神灵的巨兽是拿来干啥的了,打又不能打,作为未知模因的传染源也完全不合格,论力量传输的效率也只能和最下位的恶魔比比了,关键是它们甚至不能传达指令。

  莱拉恢复了自我意识,挣扎着想从尸体上爬起来,吐了口血没能站起来,从尸体上滚了下来。

  莱拉:“普利西拉,是你呀。”说着莱拉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莱拉:“是你把我传送过来了吗?抱歉,我是第一次,我做得应该不是很好吧。咳咳……”

  普利西拉:(总不可能真的是想折磨我吧……不,可能。也可能是想让莱拉讨厌我。但愿是最好的情况吧。)

  莱拉:“这烤牛肉是你为我们准备的惊喜吗?真香啊,这里也好暖和。普利西拉,你怎么不说话呀。”

  莱拉:(咦,这是?)

  在莱拉意识到这具尸体属于巴格卡后的一刹那,莱拉感觉有好几块玻璃被塞到了自己的大脑中一起摔碎,无数痛苦的记忆从脑中涌现,脑中像是挂起了冰冷的寒风,又像是有无数把炙过的长剑要顶出来。

  莱拉痛苦地嘶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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