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20

　　褚暄与马文才的房间已经全数修正好了，一切跟原来没什么不同，她回房后不久，马文才回来拆了手上的绷带拿着弓箭就走了。

　　虽然当时褚暄一声不吭，但也有些担心马三岁顶着手伤拉弓射箭会伤得更厉害，这才出来看看。

　　谁知道，事态会演变成这样。

　　她着实无法苟同对方的所作所为，这段友谊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看着手上自己专门为对方配置的止痛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送出去，就当还了当日夜宵之情了。

　　互不相欠是最好的。

　　褚暄调转脚步准备回蹴鞠场，结果一抬眼便瞧见了跟随而来的马文才。这猛一对上，马文才顿时断了心头所想，眼眸微敛，避开那直直投来的视线。

　　马文才为什么跟在后面而不出口呼喊，褚暄也不想纠结太多，直接走上前去问道：“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

　　原本隐隐作痛的胳膊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抗议，马文才刚出口否认，便猛然疼痛起来，引得他面色一顿扭曲。

　　褚暄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倒出一枚药丸递了出去。“诺，止痛的。”

　　马文才诧异地看向褚暄，疑惑对方阴晴不定的态度。但是他最终还是将那枚药丸吞了下去，并道：“量你也不敢毒死我。”

　　褚暄嘴角抽了抽，这人嘴里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是吧？算了算了，本就是两清之举，不用介意那许多。

　　“剩下的都给你了。”说完，褚暄把药瓶往对方怀里一塞，便走了。

　　她还要去医舍看看，梁山伯估计也伤得不轻，只希望马文才能信守承诺，少做些为难人的幼稚事情。

　　回到学堂后，学子们要和谢道韫一一对弈，赢了的人自然可以在品状排行上名列前茅。但是，显然学子中没有比得上她的人。

　　王蓝田那个连下棋规矩都不懂的人就不说，不守规矩是常态，肆意妄为惯了。

　　第二个与谢道韫对弈的是马文才，谢道运还问了一句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还未开口，旁观的陈子俊就率先替他说了。

　　“是昨晚与褚怿安打架所致。”

　　“什么？”

　　谢道韫的视线在学堂内搜寻，终于在角落看到了缩起来的褚暄。

　　“怿安！”

　　本来就没想着能躲过，褚暄在听到谢道韫喊她后就乖乖走了过去，并唤了句：“先生。”

　　褚暄脸上也有伤，只是这样看着比马文才轻些。

　　马文才见此说道：“谢先生，男人间有些拳脚是正常的，咱们还是先下棋吧。”

　　“对啊，这事已经过了，山长也已经罚了，还是下棋吧先生。”褚暄附和道。

　　谢道韫最终也没说什么，继续与马文才下棋。见棋如见人，马文才为人也与下棋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事过于狠辣，毫无怜悯之心，并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最后，谢道韫给出的评价是——乱世枭雄，治世亦枭雄也。

　　在马文才之后与谢道韫对弈的是梁山伯，梁山伯下棋过于谨慎，只顾防守，甚少主动进攻，即便是有，也是迫不得已的反击。

　　谢道韫认为生性敦厚的梁山伯，日后必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只是应对权贵很难保全自身。

　　而梁山伯的回答则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气度令谢道韫都自愧不如。

　　到了最后散学，褚暄才坐到谢道韫对面，她俩相处的机会比旁人多多了，对彼此也很是了解，故而下起棋来半天结束不了，谁也不能赢谁。

　　时候太晚了，谢道韫便直接宣布结束，平局。

　　“怿安，你我对彼此的棋路都太过熟悉，全程都是冲着截断对方的部署去的。对于棋局，我无可评判，但是对于你，我却有一句忠告。”

　　“先生请讲。”

　　“若有迷惘时，记得退一步。”

　　“退一步？”

　　为何要退一步？人，不都该往前走吗？

　　褚暄不解其意，旁观未离的马文才也是如此。他当言：“人生本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人追求更进一步，惶恐后退。谢先生为何还要人退？”

　　“这句忠告不仅送予怿安，于你也是应当。”谢道韫对马文才说完这话后便起身离去了，她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退一步，海阔天空，人人都当懂得后退。”

　　谢道韫走后，褚暄还盯着自己面前的棋盘，但她的思绪早不在棋盘上了。她觉得谢道韫是看出了点什么，想要劝她。

　　褚暄把自己最近想做的事都过了一遍，又回顾以往做过的事，依旧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后退的。

　　马文才不耐道：“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她说的又不一定全对，你何必纠结？”

　　“恩，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眼下，还是吃饭最重要。”褚暄对马文才说道：“既然你的绷带都已经拆了，想来应该好多了，我就不用喂你了吧？”

　　“不用。还有，不准再叫我马三岁。”

　　“哦。”

　　褚暄今日的晚饭依旧是蹭的，跟谢道韫一起。并且，谢道韫还以褚暄受伤为由，为她争取了单独居住的福利，让侍女照顾她的起居。

　　随后又过了几日，褚家来人。来者是苏白，苏叶的兄长，褚家的部曲，日后他便兼任褚暄的书童了。

　　又是过了一个月，褚暄与马文才的伤才真正好了，不过褚暄也没有搬回去的意思。近来，她一直避免与马文才有过多接触，平日交流也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甚至还比不上两人闹矛盾的时候。

　　马文才又不蠢，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正是因为有所察觉，才愈发不满，趁着郊外两军对战演习之时引褚暄去了别处。

　　四下无人，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

　 马文才性子急躁，他能忍到今时今日才找褚暄说明已是难得，在他开口之前，褚暄便已想好了对策。

　　“褚怿安，你为何对我忽冷忽热的？”

　　纵使心有准备，但猛然听到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褚暄也是噎了一瞬，才回道：“文才兄，我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应当懂得万事留一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