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得月

　　0点。

　　河对岸的烟花骤然盛放。

　　她在看烟花，他在身旁落后半步的位置看她。

　　蔡程昱弯腰抓起一把雪，松松团成一团，不轻不重扔在她身上。转身窜出几步远，站定，笑盈盈看着她。

　　她从烟花中惊醒，扭头，满眼的不敢相信。

　　不甘示弱同样抓起一把雪，冲他跑去。

　　他拔腿便窜了出去，风里传来他通透温暖的美声式笑声。

　　“哎呦不行了，跑不动了。”

　　她激情追了几步便不行了，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老年人体虚，跑不动了。”

　　她不是现在虚，她以前也虚。

　　体育测试总是不少人学生时代的噩梦。

　　特别是像林安这种原本就心脏不好，体弱人又懒，虚得一批的人。每天的锻炼就是上下学。冷不防要跑个800米，简直要了她的老命。每学期都要“死”一次。

　　文科班男生少，所以男生总是先测，测完了便放羊似的撒出去，任他们自己玩去。

　　他总是会在跑前，把自己的外套、钥匙、手表等身上的全部家当一股脑掏给她。她就抱着他的一堆东西，站在操场边给他加油。

　　男生1000，女生800。体质上的差异，可远远不是少了200米就能补齐的。

　　林安一般跑过一半，速度便会陡然下降。

　　“林安加油！”

　　正坐在场边歇着的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本来他声音穿透力就不错，突然这么一嚎，估计满操场都能听见。

　　站在体育老师旁边，有学有样拍着手：“林安加油！还剩最后一圈了！加油加油！”

　　林安差点被他逗笑。

　　就在林安艰难的一步步机械挪着步子的时候，他突然从她身后出现，让她呼吸一乱。

　　罢了，乱就乱吧。

　　他拽着她，她打起精神，不管不顾的冲刺了最后半圈。

　　终于冲过终点，他还不放手，硬是拽着喘不过气的她又走了一圈。

　　回到教室后，她蔫蔫的趴在桌子上。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沉默的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

　　半晌，突然，桌子轻轻一动，好像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面上。她抬头一看，是她的保温杯。

　　“我给你接了点热水。”

　　杯盖里晾着的水正冒着白气。看起来也像现在冬夜里两人呼出的白气。

　　“哎呦你这体质，当初运动会怎么想的，还报项目？”

　　“我那是4×100的接力！我800跑不下来，100还跑不了吗？！我一百米跑的可快了我跟你说，我是……爆发型选手！”

　　高二下学期的运动会。4×100男女混合接力，她特意和同学换了棒。

　　一百米之外，便是原地蹦蹦跳跳跃跃欲试的蔡程昱。

　　那是她的少年。

　　她冲他飞奔过去。

　　那次，她跑的可快了呢。一个没刹住车，还差点撞到他。

　　她是差点撞到他，而那次运动会，他是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她。

　　文科班男生少嘛，一到运动会这种时候，没有一个男生是闲着的。高二已经抽高了个子的蔡程昱，自然当仁不让因为个高腿长而被拉去跑1000米。

　　最后半圈冲刺过来，一路疯跑，结束后刹不住车，直接冲着人群里的她去了。

　　冲击力让她往后倒去，他揽着她的背，两人像跳舞一样踉跄了好几步。

　　一想到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候，眼下就更美好了。*

　　她递过早就准备好的湿巾和水。看他拧开仰头灌了几口，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没回到班级里，就地站在场边看着接下来的项目。她悄悄蹲在他的影子里，给班里的同学加油，不时偷瞄一眼他。

　　那真是她人生中，最明媚安逸，最亮亮堂堂的日子了。

　　“新年快乐。”

　　站在林安家楼下，蔡程昱盯着她，认真的，说出了毫无新意的四个字。

　　“哈，新年快乐啊！不上楼再坐坐？”林安笑吟吟的发出中国式客套邀请。

　　“不了。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雪大，回去的时候慢点开。对了，帮我谢谢阿姨。”

　　“啊？”

　　“礼物啊。”

　　林安掏出那个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蔡程昱这才反应过来。笑眯了眼，点点头。“好，知道了。”

　　林安她头也不回上了楼，爸妈还没睡。

　　“回来啦，怎么样？欸？蔡蔡呢？走啦？”

　　“嗯，走了。这么晚了，人家不得回去睡觉吗。你俩也早点睡吧，奥。”

　　林安脱了外套，回到自己房间。掏出手机，发现了一条微信消息，是龚子棋。

　　【新年快乐】

　　时间：00点00分。

　　林安扫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00：35

　　林安回了一句，【新年快乐】，顺手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换睡衣。

　　她以为龚子棋这个时候已经睡觉了，结果她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按开手机一看，

　　【龚子棋：年后几号回来？】

　　【过了十五】

　　龚子棋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半晌，对话框里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终按下发送键。

　　【几点的航班？】

　　他其实有后半句没说：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