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戈多的倔犟

　　天还不到黎明，床边桌子上的闹钟就已经响了起来，看了看指向五点的时针和分针，斐瞳打了个哈欠。

　　得准备起床了，她还得帮戈多大叔去打下手。

　　这几天来的住宿费戈多大叔硬是不肯收，斐瞳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就主动承担下了为店里忙来忙去的活儿。

　　也算是为了给小枫他们节省出一点训练时间吧。

　　每次戈多大叔一看到她准要说些什么“这些不用你来做”或者“辛苦了”这些话，这次也是毫无例外，

　　“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大叔这儿不用你操心，能忙得过来。”

　　“您都不收我的钱，我怎么好意思每天在这里好吃懒做。”

　　戈多叹了口气，也就任由斐瞳来帮忙了。

　　反正他也拗不过这个小姑娘。

　　“弹珠学院的事，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他们了，我就先替我家小枫还有他朋友谢过了。”

　　斐瞳擦盘子的手顿住了，这语气……说难听点就跟托孤一样，她抬头看向正在颠勺的戈多大叔的背影疑惑道：“您不跟着一起去吗？”

　　印象里这位大叔一直是沉默寡言的，虽然她还不是很了解这个长辈，但多少能从刚刚那句话里感到心酸和不舍。

　　久久没等到回应后，他们就像没聊过天一样继续干着各自的工作，小枫他们已经醒了，正等着吃早餐。

　　“辛苦你了，曈曈。”

　　自从唐煜白每天“曈曈姐”这样叫她后，周围的伙伴们也就跟着叫起了曈曈，这反而让她觉得不太好意思，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只要熟悉熟悉就行了。

　　毕竟是大家热情的体现，她也是受用的。

　　斐瞳的手艺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她做的馄炖，味道并不亚于戈多大叔做的，甚至相比起来还略胜一筹。

　　“大叔您太客气了，那我就先把这些端出去了。”

　　小眉每次都能收到斐瞳递过来的一大碗馄炖，也只有她有这个殊荣，可能是对于同是女孩子的她比较偏爱，斐瞳对她好像一直都很特殊。

　　就比如除了多杰克外，小枫他们几个正眼巴巴地盯着斐瞳手里的碗，口水直流三千尺都不为过。

　　斐瞳把碗放在小眉面前后，又进厨房端了个大盘子出来，上面全是热气腾腾的馄炖。

　　管饱也解馋，大家都比了个赞。

　　“戈多大叔，您也过来坐吧，都累了半天了。”

　　把盘子放下后，斐瞳也把一直忙碌不已的戈多从厨房里推了出来，让他挨着小枫坐下，大家一起吃了顿早饭。

　　这几天来大家都有种疑似错觉的感受——戈多大叔好像在躲着他们一样，吃饭时很少与他们一起。

　　“谁让这里又多了个胃口超好的大大力呢。”

　　雷火不以为意，甚至在悄悄内涵新加入的同伴。

　　唐煜白一脚踩在了雷火脚上，在后者大呼“好痛！”的叫声中为大力辩白了几句：“你这红毛狮子瞎说什么呢，谁是大大力？再说大力怎么了，胃口好有什么不对，胖点儿有什么不好？”

　　说得可真好，大力赶紧剥了两个烤番薯递给了唐煜白和雷火，希望他俩别在斗嘴时扯上自己了。

　　和吵吵嚷嚷的那边不一样的是，这边的多杰克和海小眉都在安静地吃着早饭，就连平时喜欢凑热闹的小枫也乖巧地坐着。

　　“大叔，你尝尝这个，曈曈做的可好吃啦。”

　　“那你就多吃点，训练时可别饿了。”

　　小枫好不容易推给大叔的碗就这么被推了回来，每次戈多大叔都是为他着想，就连吃饭时也是如此，他喜欢的大叔总会多做一些，这就是对于他的偏爱吧。

　　“我都吃饱了，保证不饿！我要去训练了，大叔、曈曈，回见——”

　　小枫他们都跟戈多和斐瞳道了别，唯独哈吉还没走，看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本来戈多和斐瞳都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弹珠仙人居然是这么说的：“戈多你再去做几笼包子吧，我还没吃饱呢。”

　　斐瞳瞧了眼戈多大叔见惯不怪的神情，默默地拿勺子在自己的碗里搅了搅，据说哈吉爷爷挺不按常理出牌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斐瞳，你过来一下。”

　　刚巧吃完饭、正准备收拾碗筷的的斐瞳应了声“好”，把手里的碗筷放下后，跟着哈吉走上了楼梯。

　　哈吉房间内

　　“哈吉爷爷，您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戈多大叔的面说呢。”

　　惊讶于这孩子感觉敏锐后，哈吉把他的担心讲了出来：“戈多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可能是小枫他们明天要走，所以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

　　他也劝说过戈多跟他们一起走，但这人倔犟得不行，非要在这白鸟镇开馆，说什么也不离开。

　　可问题在于现在的白鸟镇也不算安全了，斐瞳和唐煜白他俩每天都要狙击掉一批不怀好意的跟踪者，如果戈多留在这里可是在危险不过了。

　　“这事还是跟小枫他们谈谈吧，咱们在这里滞留半个月了，时间没多少了……”

　　“曈曈，你不要着急，大不了我留在这里看着，小枫他们一定能跟你一起走的。”

　　斐瞳刚想开口反驳自己没有着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一个字。

　　她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仔细想来，戈多大叔也是在她那句“如果小枫能早点启蒙”后才显得如此沮丧，这事她得负相当大的责任。

　　过于自我就是她的缺点——总按照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把大家都带入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说是希望他们可以选择别的道路，但还是用行动和事实来逼迫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就连多年来跟着她的唐煜白也发现了她的问题，所以那天晚上才会来提醒她。

　　“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完全不顾及大家的想法。”

　　哈吉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满意地扶起正在朝他恭敬行礼的斐瞳，这孩子的教养相当好，无论什么时候都端着一副架子，性格上却又平易近人。

　　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在饭桌旁想起这件事时的哈吉摇了摇头，把新鲜出炉小笼包叼在了嘴里。

　　“烫死我了——”

　　哈吉的惨叫声再一次不负众望地响彻了整座面馆，他赶紧喝了口水。

　　等到小枫他们回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本来是想着帮戈多大叔去提几袋面，但没想到会遇上正扛着面袋回来的斐瞳。

　　“曈曈……这些都是你带回来的吗……”

　　大力看了都忍不住惊讶，赶紧搭了把手，把斐瞳肩上的面抢到了自己肩上。

　　“谢啦大力，几袋面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话说得这么轻巧，几袋面而已……这让他们这群男生的脸往哪搁？

　　“不过也不需要这么多袋面吧，明天咱们不就要走了——”

　　欧阳小枫的话头突然就止住了。

　　这是说大叔……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吗。

　　他早该想到的，戈多大叔这几天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他要照顾好别的同伴，照顾好哈吉老师，照顾好他自己，在弹珠学院一定要听曈曈和小白的话，不要意气用事。

　　他以为是戈多大叔的唠叨症又犯了，没想到这会是对他告别一般的叮嘱。

　　他知道大叔一直都很固执的，认准的事就不会听别人的，就连让他学习弹珠技巧这件事也是大叔自己改变主意的。

　　其实不止是大叔，他也不太想离开这里，可是斐瞳和唐煜白还在等着他们，作为弹珠战士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可大叔是抚养他长大的亲人啊，自己又怎么能抛弃他一个人在白鸟镇。

　　真的是……越想越乱。

　　“小枫，你先不要担心。”小眉拉了拉小枫的衣袖，“大家一起去劝戈多大叔的话应该能成功的。”

　　“关键时刻当然得靠我啊，看我的吧，保证让戈多大叔心回意转。”

　　雷火拍了拍好哥们的肩，顺便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大叔也是我们的家人啊。”

　　多杰克纠正了一下大力的说法：“应该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谢、谢谢你们。”

　　小枫草草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和大叔好好谈谈了。

　　自从成为哈吉老师的徒弟后，一直以来他都默认戈多大叔会支持他的每一个选择，但是这次为什么会猝不及防地产生这么大的隔阂。

　　他摸不清楚大叔的意思，大叔也没想跟他们五个解释，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斐瞳正背靠桌沿站着，沉默地看着大家手忙脚乱地安慰小枫。

　　唐煜白也想上前安慰几句，但迈出去的脚步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们的立场并不是很纯粹——作为想要带走小枫他们的人，他俩其实没有资格说什么“劝大叔离开”的话。

　　事实上戈多大叔并没有让她买这么多面粉，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枫他们开口说这件事，因此她才自作主张，打算用“事实”来提醒他们。

　　她的目的达到了，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曈曈啊，有些事，还是当面挑明比较好，你这种做法其实容易造成误会的啊……”

　　“曈曈姐她……下次不会了。”

　　唐煜白本来是想替斐瞳反驳两句的，斐瞳及时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唐煜白话到口边也就改了。

　　“哈吉爷爷，您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我会向戈多大叔他们说清楚的，到时候是去是留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

　　谁都没有立场纠正和评判他人的活法，就像现在她引诱神圣弹珠战机的守护者们加入弹珠学院，亦或是之前她对戈多大叔组织小枫启蒙的做法抱有不满。

　　这种不考虑别人的实际情况和心理因素的做法过于任性和自私，她不应该强迫大家走她设计好的路线，更不该玷污长辈们严厉做法背后的良苦用心。

　　如果小枫和戈多大叔他们愿意去弹珠学院接受训练，她自然会心存感激；如果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更不会道德绑架。

　　就等今天晚上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和小白都能得到一个准确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