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不能哭

“…不要动…我没事。”缃霖像是机器人，回答起问题来都是冰冷生硬的，带着厚厚的疏离感，雪下的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的身影淹没在风雪之中。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沈知初觉得血液倒流，风雪慢慢掩盖她的呜咽声，初灵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脖子上的丝线促使她放弃了。

不能反抗，不然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和缃霖相处这么多年，谁都知道她有多在意别人的命，说难听一点她的心里好像有着几分圣母体质。

都说医者仁心，所以她最看不下有受伤的人走向生命尽头，就像是一颗心连着无数的血管和脉络，断了一根都不行，想要不会痛，就要把整颗心挖出来。

不疼吗？当然疼，所以才不希望别人为她而受伤。

真可恶…她要是狠心一点抛下她们就好了。

包裹缃霖的火焰荆棘像是一片霜花坠入了无尽火海，正在融化崩坏，噬骨化骸，荆棘捆着脖子呛得她眼泪止不住地要往外流，她只能一直闭着眼睛，抱着肩膀蜷缩起来。

不能哭。

她这一生答应过太多人了，都告诉自己不能哭，她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有人说逝者的愿望你答应了就要遵守到老到死，不然她在天上看见了会觉得伤心难过的。

可是她真的好害怕，怕火，怕死了别人怎么办，怕还等着自己去救的伤患怎么办？

眼前火光一片，她抬起眼看着茫茫的火海，好像看见一片殷红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她长得和缃霖有七分像，捧着漂亮的花环缓缓走过来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就像小时候她最后一次这么抱着自己一样…

她耳边回放着她死前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小霖，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妈妈想提前出发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妈妈…缃霖睁开眼睛，眼眶红红的，她好像失去鸟巢庇佑的雏鸟，小时候第一次振翅飞翔的时候从没想过离开了就再也回来了…

可是呢，雏鸟飞出去都有回头看看父母的资格，她再也没有了，所有的幻想都死在了那一年寒冬腊月的时候。

好好长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照顾好自己…她都一一做到了，所以呢？

什么也没得到。

别人总是说她很好哄，给一颗糖就能满足，可是这么多年她好像连颗糖也奢求不得。

会哭的孩子都有糖吃的吧？可她不想哭，妈妈不喜欢她哭，父皇不喜欢她哭，那些死去的生灵不喜欢她哭。

要是真的有什么做了善事就能被上天善待的结局就好了，那她希望上天眷顾自己一个完整的家，一双有用的手，一条安宁的道路。

半个小时不过一晃而过，缃霖被火烧的脑子都不清醒，呼吸困难，像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像是迟来的阳光也救不活的花。

她不知道她跪了多久，女皇说好的半小时只能多不能少，所以等火荆棘慢慢落下去的时候她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伊吉莉蹲在她面前用细长的护甲磨着她的脸。

她堪堪抬起头看着女人得意的样子，想开口说话，嗓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伊吉莉挑挑眉，她觉得身体里的虐待因子都得到了满足：“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救她们…”伊吉莉话未说完，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刀，插在她的腹部，旋转扭曲着，缃霖的脸色苍白，被她这么一刀下去难得露出几分痛苦的样子。

“你做什么？不要动她！”初灵抡起匕首就要一刀下去，表情少见地有了几分狰狞。

伊吉莉回过头，用手抓着缃霖的手，无所谓似的把她的手骨重重的砸在雪堆里的石块上，骨裂的感觉让缃霖身子突然前倾，看着自己的手她突然觉得像是坠入深渊一样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