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即便海星鉴对这类灵异案件向来表现出了高度的重视，相关资料也都按照最高级别的机密进行保存，可一层层的审批纷繁复杂，等邱琼羽接到上级下达的交接指令，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灿烂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在地上，先前寂静无声的校园逐渐喧闹起来，晃眼的红白色警戒带吸引了许多学生好奇的目光，纷纷自发上前围观，随着围观学生的越来越多，免不了在校园内引起不小的轰动。

摩托的轰鸣声响彻校园，斜倚在墙边，试图以灵异事件解答案情经过的邱琼羽默默站直身体，理了理皱褶的衣角，准备出去迎接赵云澜处长，毕竟喜欢摩托车这种高调的出场方式，整个龙城也就自己和他了。

果不其然，邱琼羽远远就看见一个身穿皮夹克，留着短胡茬的玫瑰花刺，正一脸无奈地站在警戒带外，试图和新上任的辅警科普特别调查处的职责。

很明显，这个位于海星鉴普通体制外的特殊部门，在查案的时候，总是显得困难重重。

“赵处，这儿呢。”为了拯救小辅警本就看上去不太聪明的脑子，邱琼羽忙上前和赵云澜打起招呼。她一边拉起警戒带，以方便赵云澜进入，一边转头和小辅警解释道，“你是新来的吧，特别调查处是隶属于海星鉴的一个特殊调查机构，龙城大学的案子可能晚点就要转交给他们处理，以后你应该少不了和特调处的专员们接触。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老川，他经验比你丰富的多。”

小辅警见邱琼羽亲自上来接人，哪还有什么不懂的，立马站得笔直，朝赵云澜敬了个大礼：“赵处长好。”

赵云澜忙笑着摆摆手：“那倒也不用那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叫我老赵就行了。”

“死者名为卢若梅，是龙城大学生物工程系的普通学生，昨晚四点左右遇害，颈部有明显的黑紫色伤痕，根据莫法医的初步推断，死因应该是窒息。”邱琼羽一边带着赵云澜往案发现场走，一边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窒息死亡，你应该是不会向上级提交交接报告的，是有什么特殊发现吗？”赵云澜侧头看向邱琼羽，恰好将对方心不在焉的眼神尽收眼底，便将脑袋凑到邱琼羽旁边，试图寻找她视线定格的方向，“你在看啥呢？有嫌疑人？”

“没有。”邱琼羽忙收回视线，朝他笑了笑，“平常出外勤不都是两个人一起吗？怎么今天就赵处一个人过来啊。”

“哦，原来你是在找死胖子呢。”赵云澜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随后抬手指了指近处的一棵枫树，将特意躲藏在树枝死角的大庆暴露无遗，丝毫没有任何团队精神，“喏，他在上面挂着呢。”

藏在树上的大庆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往树下的二人看去，只见某个可怕的女人正双目炽热地盯着自己的方位。

大庆奇怪的朝四处看了看，虽然自己的外形确实过于宽大醒目了一点，可是他特地找了一个树叶最繁茂、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视线死角，除了自己的铲屎官，应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才对。

想到此处，大庆不免洋洋得意起来，不愧是只活了千年的机智老猫。

可下一秒，冷酷的现实却在他头上浇了一盆名为绝望的冷水。

“小黑，我知道你在树上，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下来缴械投降，我或许还能大发慈悲地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哼哼，你懂的。”邱琼羽微眯双眼，朗声威胁道。

“喵呜。”大庆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轻盈地从树梢上一跃而下，扭动着肥硕的身子，飞快窜到赵云澜身后，以示他抵抗恶势力最后的倔强。

可赵云澜从来都不是一个靠谱的铲屎官，或者应该说，他早就对铲猫砂的这份工作深恶痛绝，所以当他惊讶的发现，这只令自己头疼至极的猫竟然存在一个天敌时，他的内心，充满着雀跃。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大庆扔到邱琼羽家生活，因为这样，他就不用为先吃饭还是先铲猫砂而苦恼了。

在赵云澜抬头望天的默许下，邱琼羽迈着欢快的步伐，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大庆抱在怀里，享受着撸猫人专属的乐趣。

被迫妥协的大庆慢眼幽怨地瞪着自家主人微微上扬的嘴角，万分后悔自己因为偷懒，没有选择以人形出外勤的错误决定，毕竟当自己身为特调处副处长的时候，这个可怕的女人对自己还算恭敬。

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真实身份，还不是因为第一次相见时，自己那张为了小鱼干而不争气的嘴。

反观抱着猫一脸享受的邱琼羽，聪明谨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小黑就是特调处的副处长大庆，可每每想起梦境里自己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怀里，以及之后某猫和别的小母猫卿卿我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生闷气，自己怎么会为了一只千年老渣猫不惜付出生命，最后却换来对方无情的背叛。

她邱琼羽受不了这种委屈。

于是她痛定思痛，一边铁了心不与大庆有过多的接触，一边假装不知道小黑是他的本体，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重度猫控患者，逮到机会就一阵狂揉，打算把自己在梦境中受到的委屈全给揉回来。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种，他躲，她抓，他插翅难飞的单方面受虐局面。

赵云澜看大庆被欺负的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企图把邱琼羽的注意力从大庆身上转移到案件上来：“咳咳，小邱啊，你们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特别之处吗？”

“是莫法医发现的。”听到赵云澜提起案件，邱琼羽忙点头回应，一边说，一边心满意足地撒开手，还大庆以自由，“他觉得死者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可是就死者脖子上过于细长的伤痕而言，绝对不可能有人拥有这么长的手指。并且目击证人在进行回忆的时候称，她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把死者举了起来。”

“黑色的影子，把死者举了起来？”赵云澜双眉微蹙，“会不会是因为夜间太黑，目击证人看不清楚，所以才说黑色的影子？”

邱琼羽摇摇头：“死者死亡的地方恰好就有一座路灯，即便凌晨天色昏暗，也不至于只能看到一片黑色。死者就在那颗小树后面，你看到她的尸体就会明白了。”说着，她抬手指了指案发现场的方向。

赵云澜跟在邱琼羽身后，快步走到了案发现场，看到草地上躺着的年轻女性，他可惜地摇了摇头：“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本以为对方看到死者脖子上的伤痕会有什么长篇大论的邱琼羽，一时静默了。

见邱琼羽难得没接自己的话茬，脸上还带着些许微妙，赵云澜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这么明显的疑点我肯定发现了，就是今天有些不同，我们新来的实习生第一天上岗，总要给孩子一个锻炼的机会嘛。”

虽然早就通过梦境知道了实习生郭长城的存在，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坊间传言特调处已经四五年没有招过新人了，这次招的实习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能让向来随意的赵处长这么认真的栽培。”

“害，虽然你常抢我肉包，但我也拿你当半个自己人了，我之所以这么培养，还不是为了特调处的新地址。”赵云澜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特调处各种设施过于老旧，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向郭部长提交申请，换个新地址。”

邱琼羽认同的点点头：“确实该换了，就林静这个天天爆炸七八回的方式，光明路这个房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说吧，还是你懂我。”赵云澜充满认可的眼中饱含热泪。

恰在此时，某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两人的身后响起：“赵处、赵处，我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赵云澜摆出一副极为热情的笑容，揽过郭长城的肩膀，介绍道：“隆重介绍一下，特调处新来的实习生，郭长城。小郭啊，这位是刑警队的队长邱琼羽，我们两个部门经常会有案件交接，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邱队长你好，我是郭长城。”郭长城虽然看上去有些害羞内敛，但是比起昨晚因为惊吓而过于结巴的状态，已经落落大方了不少。

“你好，合作愉快。”邱琼羽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好啦，不客套了，我们先来看看尸体。”赵云澜一边说，一边向右走了两步，恰好将原先挡住的死者彻底展现在郭长城的面前。

第一次看到尸体的孩子哪能接受这么重口味的视觉冲击，才看了死者一眼，喉间只觉得一阵翻涌，下意识回头想找个地方吐会儿。

深知这番场景的邱琼羽，默默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这二人的距离。

好在赵云澜眼疾手快，反手便拽住郭长城的手臂，将可怜的孩子硬生生拉回尸体前。本着从实践中培养的原则，赵云澜引导性地问道：“先别急着吐，欸，我问你啊，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郭长城只好强忍住内心的恶心，将喉间涌出的东西迅速咽下，勉强开口道：“我觉得她是被谋杀的吧。”

邱琼羽又默默向后退了三步。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赵云澜确实特别豁得出去，演技还特别真诚：“很有道理啊，胆大心细，有前途。”

但接下来赵云澜握着郭长城纤弱无力的小手，往死者脖子上比去的操作，又让邱琼羽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是悉心栽培吧，确实多实践才容易上手，可说是诚心恶作剧吧，看着孩子欲哭无泪的表情，又确实是对新人最可怕的折磨。

于是邱琼羽暗下决心，一定要和沈教授搞好关系，这样如果日后不小心自己得罪了赵处长，背后还能有个坚固的靠山，不至于被他打击报复。

看着蹲在小树苗后满脸痛苦的郭长城，一人一猫难得默契相投的对视了一眼，离还没得到爱情滋润的赵云澜，又远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