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

张晓屛随队回省，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她在客厅里没看到万青，想必那位嚎着最近睡不着的小伙已经去睡了。张晓屛懒得整理行李，就让它斜斜靠在茶几旁，自己去洗澡。结果衣服脱了一半，发现热水器没开，搞得大半夜憋了一股无名火，只好披着浴巾去开。

等洗完澡已经是彻底的半夜了。她擦着热烘烘的头发出来，一抬眼就看到月亮。

今晚好像是十五或是十六，月亮很圆，还透着粉色。张晓屛想到回来的时候看到新闻，说那是草莓月。

还是家里好啊。

她站在阳台上等头发自然干，决定不大半夜去打扰万青的睡眠，躺倒在另一个卧室里。

他们对睡一张床倒不同其他情侣一样有执念，如果有一阵谁睡得比较浅或是过于辛苦了，另一个人就乖乖换个房间睡，让爱人好好休息。想一起睡就和对方说，倒也自由得很。

她想着自己回来万青尚未听见，应该是睡着了。于是就躺在次卧里准备好好睡一觉。

没想到却轮到自己睡不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一阵没回家，导致人体认床功能紊乱，张晓屛睁着眼睛和天花板对瞪，一点睡意也无，反倒是乱七八糟开始想东西。

刚开始想的还是这次队里的比赛，绕着绕着，就想起了隔壁的万青。她已经在外地一个多月了，听说最近万青状态不好，也只能隔着屏幕给点建议和鼓励，颇觉隔靴搔痒。现在回来了也不忍去打扰他。张晓屛躺着，有一种大约和爱人相似的纠结和急躁。

她一直如此，对自己的精神一直叱刹风云，好像也没什么不知道的。实际上她日日夜夜都耗在训练上，常常有一种和世界脱节的不真切感。前一阵就反省，自己是不是一直锁在舒适圈里，好像怎么也不敢出来，去其他的领域开疆拓土。小到朋友和爱人的领域，大到自己的事业人生。

没什么好想的。张晓屛自诩不做空想家，翻了个身，还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七点整。今天是周末。外面天光大亮，几只常光顾地喜鹊已经来了，跟阳台上的葱上下翻飞，来回搏斗。她翻了个身下床，收拾完昨晚摊着的行李。

七点十分，张晓屛见万青还没出来，就想着叫他起床。

结果一开门，里面的景象着实骇人。万青衣服头发都整整齐齐，因为开着空调而换了套厚些的睡衣，坐在窗边发愣。眼下有些泛红泛青，显是没怎么睡。见自己进来，先不攻自破地心虚了，眼睛飘飘忽忽不知往哪看。明明许久不见，他偏偏还是压着想念和其他情绪，想逃避一夜不睡的坏责任。

张晓屛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没有为人母的爱好，不悦归不悦，心疼归有些心疼，倒也不想管东管西。

她一边面无表情，一边审时度势，发现空气中弥漫着想念，孤寂和极其拧巴的气息。

于是作罢，把门敞开，很轻地说了一声:“差不多了，起来刷牙洗脸吧。”

万青没挪窝，眼睛紧紧盯着张晓屛的手。在它们即将脱离门把的时候，他忍不住疲惫地抹了把脸:“晓屛。”

声音很哑，叫住张晓屛的效果卓群。

她回头看万青，那人的声音像是被刀划了几下或是别的，总之听得她也不适。想起最近万青总忍不住和她说自己又吃不下饭又睡不着觉，感觉空气里拧巴的气氛消失了。

她走上前，看着爱人眼睛。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万青也没说什么，在一个短暂却紧实的拥抱后吐出一口浊气。

“我再睡会儿。”

张晓屛一愣:“噢，你睡吧。”

谁知他一笑说:“陪我睡会儿。”

于是喜鹊一边继续搏斗，一边看着两个懒狗紧贴彼此，终于在回笼觉里真正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