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深渊意志

暗潮下涌动着来自不可名状之物灵魂深处延续了数万年的言不尽的仇恨与愤怒，它们终于在这一刻喧嚣叫嚷起来，将沉淀着的狠意爆发。

拉贝斯说过他要和那菲诺斯公平对决，然而深渊本就是为他所控的领域，纵使只用了和那菲诺斯的水平对等的实力来与其作战，这一切难道就能称得上公平了吗？

于深渊之中诞生的“叛徒”对深渊充满了厌恶，被拉贝斯又一击震得意识似乎不怎么清楚，但那菲诺斯仍踉跄着站稳脚步，十分不甘地嘶哑着嗓音咒骂：“为什么你这种东西都配成为深渊！”

他太不甘了，努力这么久只为换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终在身份的限制中败下阵来，拉贝斯的高傲令他更为愤怒，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家伙，仅仅是因为作为深渊本身就可以否认他的存在，不问来历，开玩笑，凭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怎么作为深渊的他什么都不能理解！

“吾之意志，即深渊之意志，何来原因”拉贝斯眸光中冷意凌冽，“汝作为区区造物，逾越界限，当诛。”

“又是这种话，你说得可真够冠冕堂皇的！”

“冥顽不灵，无需多言。”

拉贝斯抬手握拳，胳膊上浮动起老是的幽火，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连最初在深渊本感受不到的来自他的威压都瞬间增强了多倍，空间中发出难以忍受的振动的响，这是收尾一击了。

他已经不屑于和这个无能的造物多费一句口舌。

还是要死在这地方，成为他的一部分养料？那菲诺斯紧咬牙关，哪怕死，他也绝不认命！

内心不认命的无声的控诉伴随着恨意却再无力从口中倾吐，那菲诺斯打算拼上全力去迎击对方，然而这时拉贝斯的拳头最终没落在他的身上。

这突然出现的家伙不应该和拉贝斯是一伙的吗？

拉贝斯也是有些意外地盯着突然出现还替他的敌人挡下了一拳的慕格罗奇尔，看他神色不怎么好看，皱了皱眉，才将拳头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浮现在面部的难得的怒色。

“汝在做什么？”

“这一次…”慕格罗奇尔喘了口气，冲得太急，忘了加持防护，这一拳是真的有穿心的疼。“你我意见无法苟同。”

“……闪开。”

“他活不久了，让他把该说的话说完，堂堂正正去打……”

“慕格罗奇尔，吾说，闪开。”

真想不到第一次被直呼姓名是以这样如同被视作敌人的语气，好在那两条蠢蛇不在，不然一定会不自量力地冲上去——摇了摇头，慕格罗奇尔拒绝道：“这次，不行。”

态度很是决然。

拉贝斯的目光中闪过短暂的杀气，但快得像错觉，他几近抬手，看着对方许久，最终放下了。“他说不出来的，汝道来便是。”

一个局外人能了解什么？那菲诺斯皱紧眉头看着面前人的背影，他知道这人也是深渊之物，现在出手偷袭夺去他的力量怎么样？……算了，困兽之斗罢了，再说，他难得被人帮一次……居然是被敌人帮了一次，真是疯了。

慕格罗奇尔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他笑笑，想是记起了什么，突然沉重着语气，叹道：

“……深渊之主，也不一定能听到所有的声音……我，也有过，非常痛苦的时候，想活下去，但是，最高的他——不会给我机会，他太高远了，根本看不见，听不见我想活下去的声音。”

不止是说给拉贝斯，也是说给那菲诺斯的，就算再怎么顽劣，起码你的挣扎是有人看到的，而且深渊之主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慕格罗奇尔本是个话多的主，说多少也不累，然而这么一段话下来，疲惫就不可遏制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作为深渊之物，身处深渊，不论受到什么伤都不会有事才对，那菲诺斯明白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在排斥深渊，只是何必做到这个地步，他们可是对手，而他活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尊严，到头来，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可以解脱所有事情的死亡也无法解答这令人愤怒又绝望的疑问了。

拉贝斯沉吟片刻，似乎真进入了令人意外的思考之中，然而这表现在几个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他仍是一脸冷漠。“说完了？”他问。

“嗯。”

“那闪开便是。”

“拉贝斯……？”

“吾自有分寸，”拉贝斯抬手抓着他的肩膀，“慕格罗奇尔，汝，越界了。”

“又是这种话，你！”

“但吾一字未差地听进去了，这是唯一，亦是最后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拉贝斯好像在笑？慕格罗奇尔眨了眨眼，发现这挨千刀的脸色还是很冷，只是目光中怒意退散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深渊如出一辙的冰冷。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也包括那些事？

慕格罗奇尔无奈：“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放心吧。”

“汝为深渊之物，吾，是深渊意志。”

拉贝斯一把将慕格罗奇尔拉到了身后，同时，深渊开始消散。

所谓的一字未差地听进去了以后他难道就决定采取这种措施？慕格罗奇尔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却只有黑暗。深渊已经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而原先被深渊所笼罩的大地这时已全部恢复原貌。

拉贝斯在这里，不像神邸，只像某个不可名状的世界的来客，其尊容与形体都是那般令人仰视之余，心生恐惧。

“汝说吾不配作为深渊，深渊从未接受汝，是么？”

“那，汝认为是何纵容了汝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

“汝造独头茧自欺欺人，却将一切怪罪于深渊，愚昧至极。”

“吾并非从未关注，只不过是汝很少直面，直面眼前的深渊。”

“到头来，你还以为只是我的错？”那菲诺斯笑得很是凄凉，但有几分洒脱，他摆了摆手，道：“那来吧，‘深渊之主’。”

他用极其讽刺的口吻叫出他的名讳，像赢了一样嘲笑起对手，更嘲笑自己。

他向他冲了过去，天地崩裂。

拉贝斯冷眼以对，只是下一秒，他伺机而动，来到了那菲诺斯身边。

“汝，亦为深渊的一部分。”

“让吾看看汝奋斗至今的极限，就当做是——散心。”

但他口是心非了一些，给予了他作为活物的尊严。

这是深渊的意志。

他什么都知道，起码，现在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神愤怒又悲哀地终结了造物，如指尖弹灰般轻易，却附着上了许多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