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胭脂的事2

道济想说些嗔怪的话也被迫憋了回去。

也是，如果不是这个半成品，胭脂此刻怕早已投胎了，虽入魔道，胭脂的一生中也没有杀过生，就如她所说，她这一生的仇人只有李修缘一个，她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而她最后的悔悟，也就决定了她的灵魂归处，一生苦楚，地府会给她安置人胎的。

当初胭脂眼中的仇恨一下子浮现在道济脑海里，他心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若不是他，胭脂这一生不会这么痛苦，那他现在这样处心积虑地救下她又算不算自私呢？

道济摇了摇头，将这种消极思想甩出脑袋，不管怎样，他不能让胭脂带着无尽的苦楚离开。

道济这么说起来，我还得多谢嫦娥仙子了。

道济又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道济那当初胭脂下凡助我之时怎么样了？

伏虎摸摸鼻子，他实在是不想让他的师弟愧疚，但是也不得不全盘托出。

伏虎胭脂待在佛界也就一天多时间，不过佛界的一天多时间也能让她有很好的恢复时间了。我们将她安置在你的住所里，你那地方宝贝多，是疗伤的好场所。

降龙在位之时，性子活泼，与天上一众仙佛都能打成一片，连佛祖也十分偏爱他，他屋里那些宝贝就是他的一众仙友相送。伏虎看了眼道济，心里有些埋汰，想当初想参观参观他的降龙阁，顺便瞧一瞧那些宝贝，可降龙死活不让其他师兄弟去，小气的让他想在佛界挑架。

伏虎胭脂下凡助你之时她才醒过来没多久。

伏虎看了眼道济，只见道济的眉头微微皱起。

伏虎那时她的伤得到了控制，也多亏你屋里那朵虽被保留却已失皮相的优昙婆罗花，胭脂的才醒得那么快。

道济了然，当初被佛祖命令下凡之前，他曾在优昙婆罗树下看到那朵优昙婆罗花打开花瓣，淡白色的花瓣慢慢张开，如同寺庙里晨起暮时所敲的钟，花茎细如金丝。

降龙顺手便将它摘下，也就那么一朵，如同昙花一现，摘下的一刹那便要枯萎，他便施法将它保存。佛祖知晓此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这三千年一现的优昙婆罗花一开，天上人间福祉便到，统一六界的转轮圣王便要出世，本是一件喜事儿，佛祖却不提及，而之后天上人间也没有转轮王出世的迹象，众神都心生奇怪，只有佛祖面容依旧慈爱，仿若此事并没有发生过，也仿若，他已知晓所有事，六界之法，贵在顺其自然。

道济优昙婆罗花确实是治伤的良药，可我侥幸得到的那朵都已不成花样了，效果还有多少？

优昙婆罗花对治伤驱魔有非常好的效果，一朵精气十足的优昙婆罗花可以净化整个人间的邪气，但他的那朵已然颜色泛黄，花茎枯萎，只有花蕊略带鲜活的气象，不知还有没有效果。

伏虎优昙婆罗花只要没有枯死都有效果的，但你的那朵花茎已经枯萎，效果便差不多失去了，但是好在胭脂体内的魔气不多，又被佛祖的佛法压制，她体内的魔气是被净化完全了。

道济叹了口气，只是魔气一去胭脂就彻底是凡胎肉体了，道济垂了眸，只要胭脂成仙，觉魂一归，那胭脂的伤便会不治而愈，只有这个办法了，就一刹那，道济便又抬眸看着伏虎，示意他继续，他还没有完全回答他的话呢。

伏虎微咳了一声，继续解释着。

伏虎我将所有的事告诉胭脂后，她却出奇地平静，只是让我带她见见你，那也是她醒后说的第一句话。但我不能带她来见你，一是为了她，一是为了你。我便用乾坤镜让她看看你，只是那时正是你与玉衡初相遇的时候……

道济整个身子微颤，因着李修缘曾经对胭脂的感情，他的心竟也开始微微疼痛，他闷头又喝了一口酒，向房门口望去，胭脂，你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真的如你后来所说的那般，欣慰……高兴……吗？而他现在的心痛又真的只是因为李修缘‘曾经’的感情吗？

伏虎看着自己的师弟，决定把胭脂掉的那滴泪省略掉，世事无常，降龙下凡时他就想着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家，但是，现在他竟认为降龙的那句“弟子谨遵法旨”或许是他在佛界的最后一句诺言，或许，降龙的家，并不在佛界。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伏急忙虎甩了甩头。

伏虎师弟，你也别太自责，那时的胭脂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她并没有过分伤心。

见道济无动于衷，伏虎叹了口气，只能继续。

伏虎因着修炼过魔法，胭脂便将佛祖传给她的佛法贯穿经脉，开始练习佛界法术，那时我都惊讶了，她的悟性竟如此之高，只看了你屋中的几本书就可以自行修炼，果然是成仙的料。

伏虎后来，她便开始压制自己的伤，因着觉魂不在，她的伤口不可治，故而时常疼痛，但她未曾有过疼痛之辞，反而在没有疼痛的期间，下凡助你。

伏虎后面的事，你就应该有了大致的了解。只是胭脂佛法不精，那次龙虎山一战之后她旧疾复发，那颗被你视为珍宝的元丹也进了胭脂体内。

伏虎一点点地说着，道济依旧不发一言，只是入口的酒变多了，但他依旧竖着耳朵听着胭脂的事，越听越伤，越伤越心疼，越心疼心里那股执着便开始肆意滋长，究竟这是谁的劫？

伏虎胭脂的成仙机缘在一个月后。

此话一出，道即眼中才有了生机，他欣喜地抬头看着伏虎。

道济什么机缘？

他算不出胭脂的任何事，只得把目光黏在伏虎身上。

伏虎佛曰：不可说……

伏虎双手合十，还闭了眼。

道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现在他终于知道当他对那些身陷囫囵的凡人说这话时他们内心马匹奔腾的感觉了。

道济仰头，灌完最后一口酒。

道济行啦，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将酒坛放在石桌上。

道济对了师兄，你赶紧换身低调点的衣服，去找那个胖子去抓点药回来。

语罢便递给伏虎一张药方。

伏虎接过药方的手微微颤抖，是被气的。堂堂伏虎尊者，在院子里大费口舌将他师弟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可他师弟倒好，他这个做师兄的还没把石凳捂热乎，房间也还没去看，甚至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被使唤去给他媳妇抓药。

伏虎深深吸了口气，打了个响指，法衣变成僧袍，瞥了一眼道济便向院外走去，算了，谁叫他善良呢。

看着伏虎的背影，道济抑制不住地上扬了嘴角，哼哼，不可说，那就可做吧，胭脂现在已成凡人，身体虚弱，还是吃点补药的好。

想到这里，道济转过身面对自己的房门，小棠的事一出，胭脂现在的求生欲望便几乎没有了，他要怎么做？

思考了一会儿，道济抬脚向禅房走去，推开门向床边望去，胭脂依旧闭着双眼沉睡着，安静的，乖巧的。

他关上房门，从百宝袋里拿出一支香，指尖轻轻一点，香便点燃。

这是一种名为幻境的香，它能将点香之人带入其他人的梦境，并以点香人所想幻化梦境于其他人的梦中。

道济将幻境放在床头，自己到床基处随意坐下，拉过胭脂的手腕握着，趴在床沿闭上眼睛，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