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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州的倒戈无疑是在王朝已经千疮百孔的躯体上又重重地捅了一刀。

第三年的秋天，华康帝御驾亲征，王朝以倾国之力募集起来的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西进，吹响了决战的号角。

赤凰军秣马厉兵多年，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便开始调集军队，十万大军齐聚颢州，直指东方。

凰凌世骑马立于高高的山坡上，俯身看着下方赤凰军如同一道赤色洪流一般行进，马蹄震天，步履铿锵，军容威武，气势昂扬。

宁光逢、师殷、沙以文、融卿恽、麹风来和封帧各策一骑，与她并肩而站，一字排开。

凰凌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来了。”

师殷扬眉：“期待已久。”

宁光逢朗笑：“求之不得。”

沙以文握拳：“干！”

麹风来敛眉轻笑：“虽然准备了这么久，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点紧张。”

融卿恽唇角微扬：“华康朝民心已失，不过困兽之斗罢了，不足为虑。”

封帧面无表情：“不可掉以轻心。”

凰凌世遥望东方，在视线尚不可及的地方，有一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千百年来，无论帝位传递、朝代更迭，一直巍峨屹立在大地之上。

那里是大陆的中心，是蕴藏龙脉之所，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的经济命脉，是历史与文化的积淀与传承，是民族文明的集大成之所在。

那是羽都。

现在，她即将向那里进发，走向这漫长征途的终点。

凰凌世的右手高高举起，用力挥下，如同宣战：“逐鹿问鼎，封候拜将，在此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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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主力还在行军之中，已经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对对方的军情进行刺探。相应的，也组织了大量的侦察队来反渗透。

战斗无数次毫无预兆地悄然打响，没有冲锋的号角，没有轰鸣的战鼓，只要双方的斥候相遇，便是厮杀。

双方斥候来去如风，你追我赶，时而是小股的赤凰军遭遇了大队的华康军，左冲右突试图突围，等到赤凰军的增援赶来，急于突围和逃窜的又变成了华康军……这样的交锋频繁得难以计数，两军主力尚未相遇，已经用鲜血拉开了战争的帷幕。

行军的第七日，双方主力终于在颢州与钧州的边境线上相遇，视野中互相出现了对方军阵黑压压的轮廓。

此时已近黄昏，经过一天的行军，将士们都已经疲倦，并不适宜开战，双方的大军就这么隔着十余里的距离扎下营盘，布置阵地。

夜幕之下，篝火如星。双方都提着满满的警惕心，防备对方趁夜偷袭，将士们枕戈待旦，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这一夜的平安，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赤凰军的帅帐内灯火通明，将军们齐聚一堂，围绕在新制成的沙盘边部署着明天的战术。

“明日由第一、二、三、四军先作为前军出战。沙以文的第一军和鄢若水的第二军从正面进攻，若是能够突破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么摸清楚敌人的****及战力即可，不必强攻。”

“艾思悦的第三军和麻允的第四军分别自左右两翼包抄，寻找敌人阵型的弱点和突破口。”

“第五、六、七军作为替补，八、九、十军为后备。”

“明日虽然只是试探性进攻，但是若有机会一举拿下，我们也不介意速战速决，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提高警惕，随时做好交战的准备！”

“得令！”

第二天的清晨，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战争正式打响。

轰隆的战鼓声中，以万人为单位集结成阵的队伍发起了进攻，整齐的步伐将大地也震得颤动。在队伍的最前方，是雪亮的长矛和盾阵，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芒。

“弓兵营准备，三，二，一，放箭！”

一声令下，伴随着无数声弓弦的嗡鸣，遮天蔽日的箭雨飞出，射向华康军的军阵。

华康军举盾迎击，并同样以箭阵还击，箭矢撞击盾牌的沉闷响声急骤得令人心生寒意。

双方军阵的最前方开始接战，长矛阵戳在盾牌上，或是透过盾牌间的空隙刺在后方兵士的血肉之躯上，到处是金属撞击的响声，时不时便有兵士们惨叫着滚倒在地。

不多时，盾阵和矛阵就都被冲散，双方军阵犬牙交错，开始了近身的肉搏。

这时，赤凰军中的战鼓声节奏骤然一变，军旗挥动，赤凰军开始变阵！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开中央的一条道路，就连正在肉搏厮杀的前军也摆出防御的姿态，且战且退。

华康军正待追击，忽然看见赤凰军的阵型中央，刚刚出现的那条道路的尽头，扬起漫天的尘土。

“骑兵营，冲锋！”

“杀！”

骑兵们放声呐喊，伏低身子，举起长枪，如同一道赤色旋风一般锲入华康军的阵中，将华康军的阵型冲散。

骑兵，骑兵！这是华康军所不具备的优势。

九州最大的草场在玄州，那里出产最好的战马，从放弃玄州的那一刻起，华康朝已经注定不会有像样的骑兵队伍。

“放箭！”浓密的箭矢从华康朝的阵中射出，射向那道飞快靠近的赤色洪流！

有的兵士中箭落马，也有马儿被箭射中，哀叫着倒地，但是更多的兵士们却只是伏低身体、挥枪抵挡，毅然硬顶着箭雨继续冲锋，步伐丝毫不慢。

“顶住，顶住！”华康军的将军们高喊着，手忙脚乱地指挥兵士们去填补被骑兵冲开的缺口，但是华康军的阵型已被冲乱，变过阵的赤凰军重新冲上，倚仗骑兵冲锋过的气势，与华康军短兵相接。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策马跑来中军，大声报告战况：“报！大帅，前军遭遇敌方大军，战况激烈，左右两翼进展顺利，右翼已攻上敌方高处阵地！”

“好！”凰凌世击掌赞了一声，“左翼切入敌军后方，向右包抄，与前军呼应，减轻前军压力，将敌方大军牵制好，右翼继续突进！魏绘！第五军出动一半，增援右翼，今天务必把华康的这块高地拿下！”

“是！”

执旗手挥动中军大旗，打着旗语，与此同时，传令兵快速离开，将命令更细致准确地传达到前军中去，魏绘催马奔向第五军的方向，集结队伍准备出击。

右翼阵地上，华康军阵脚已乱，许多华康军士们乱糟糟地跑动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胡乱与身边的赤凰军厮杀着，然后被赤凰军有组织地围杀，还有些人已经开始后退、逃跑。

虽然将军们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甚至动用了军法队处死了几个逃得快的，但是面对这样混乱的局面，军法队的威慑作用也有限。

等到魏绘的第五军压上，这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何况第五军绝对不止一根稻草的分量，右翼阵地上的华康军便开始了溃败。

等到华康军的将军们也反应过来，试图将后备的军力投入，固守住阵地之时，溃败之势已如同决堤之水，再也无法阻挡。

夕日将沉，双方各自鸣金收兵，华康军迫切需要休整，而赤凰军也俨然没有趁机扩大战果的意思。

成千上万的篝火再次生起，无数道炊烟在晚风中飘散。用过晚餐的军士们借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开始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广阔的战场上，到处是断折的箭矢、兵刃，随处可见人与马的尸体，有的是完整的，有的则已经残缺不全，黄色的大地被鲜血浸染成了赤色，在一些厮杀比较激烈的地方，甚至凝成了深紫色，在夕阳下闪动着妖异的色泽。

赤凰军和华康军在相隔不到一里的地方再次相遇，却没有发生任何战斗，双方各自沉默着将脚下的尸体各自掩埋——不论是己方的，还是敌方的。

这一刻，他们都脱去了身上不同的立场，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