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吧。
她不去反驳,不去与人争论,甚至于不屑开口,不屑给人一个像样的眼神。她生来就是高傲的,头发丝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光,波光粼粼。
小溪汩汩。
安弥一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目光、试探、眼神和光线。光线早已在她本身上用尽了,用干了,再也流淌不出来了。她就这样站着,不着急走,不着急离开,她静默着。
很快,江息打破了这种沉默。
“一起走吗?”他问。他的眼睛在笑,又好像没笑,星星真的在闪烁吗?
“好啊”她答应的很快。
门口是依旧的梧桐树,依旧的苏渚。
苏渚看见江息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沉默地把安弥一接到车里,熟练地,沉默的,安静的,厚重的,一如既往地。话语不止从嘴里说出来,还从血液,骸骨,筋肉,四肢等等中迸发出来。像老旧巷子里面色枯黄的妇人从脏旧的门里泼出来的污水,这污水可能曾经是洁净的、一尘不染的,但是许许多多的事物浸入它,生了绣的,发了霉的,最后都变成这一盆腥臭。洒满大地。
“多久了?”
“不久,一个月。”安弥一知道他再问什么,她知道他在好奇在忌惮甚至在排斥她与江息的关系,从内里深处抗拒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抗拒,血管爆裂,静脉曲张一样。
“嗯。”
此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弥一感到不安。
“他长得很像……”
“我知道”苏渚打断了安弥一的讲话。手不耐烦地敲打着方向盘。
是红灯。行人簇拥着过马路,摩肩接踵,忙忙碌碌,已经是深秋,可他们依旧是汗涔涔的。
安弥一也是汗涔涔的,心里汗涔涔的。
她想起江息今天说的话,想起许多许多。
“你想不起来了?”
“嗯。”安弥一微微颔首,在心里。
“真的想不起来了?”
“对。”
“一丁点也没有吗?”
“没有。”她知道他指的什么,指的记忆,画面与过往。
他本来是笑着的,两手产在胸前,那里有一朵蔷薇花刺绣,是校服上都会有的,她也有,不过自己的是红色,江息的是灰色,和天空一样。
天空是灰蓝色的,安弥一想。布满阴霾。
“那你就一定认为你现在所剩的那伶仃的记忆一定是对的吗?一定是正确的吗?是不可辩驳的吗?你确信它一定是过去的时光里所真切的发生的事吗?一丝不差还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呢?”在问这话的时候江息收齐了脸上懒洋洋的笑意,笑意只遥遥坠在嘴角,星星不见了。两只手也放了下来,随意的摆放着。天空的灰蓝色也不见了。灰蓝色不见了还是天空不见了?其实都是一样的吧。
安弥一没说话,嘴巴紧紧抿着,她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如何说。血液在这一刻冻结。
地球会停止自转吗?大约是不会的。
那么现在的她又身处何地呢?在北极还是在南极。
没有,都没有。
她就在此处,永远在此处。靠着寥寥无几且并不准确的记忆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