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桥下春波绿（八）

伤心桥下春波绿（八）

“姜婀。”

她堪堪回首，身后青丝泼散如烟， 笑靥如花:“我在，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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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婀我在，盖聂。

这话语是与往日、与旧梦里相同的回应，但此刻，盖聂眼前的姜婀却并非言笑晏晏，她的眼角眉梢是化不开的浓愁哀怨。

屋檐下的灯，花架上的兰草，他早应想到是她。

姜婀抱歉……

姜婀愧疚地低下头去，灯笼里透出的烛光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和他的约定，是她失约了十年之久，这十年对于一直铭记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伤痛，即便强大如盖聂，心头总有一道经久难愈的伤口。

盖聂姜婀，不用感到抱歉，我从未怪过你，亦从未感到后悔过。

经年几变，险象环生，流逝的时间打磨了多少人心，这一路走来，又有几人能坦荡说出一句:从未后悔？

斑斑点点的泪光在姜婀眼底闪动，眸中猝然温热，大滴大滴清泪划过长睫砸落在了她脚边的青苔上。望进眼前这双坚定眼眸，她到底无法坦荡地说出那句:我亦如此。

手中的灯笼被她毫无征兆地丢在地上，或许她只需要这一次冲动，一次失态，就当做最后一次……

盖聂姜婀……

饶是夜色下也亮得惊人的泪珠划过她的脸庞，一颗、又一颗……不停浸入他的胸膛。

伴随着他有力的心跳，她却再次说出抱歉。

姜婀抱歉……

姜婀下次别再……

姜婀没能继续说下去，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结果泣不成声。

如若不是心中无法割舍，无法放下，姜婀的话又怎么会戛然而止？

姜婀在心底承认了她的自私，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能切身地体会到韩非当日请求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他的心情。说白了，一个无法长久停留在她想为之驻足的人的身边的人，当她在面对于自己而言独一无二又万分重要的人时，她是万万做不到无私、无谓、问心无愧的。

姜婀问心有愧，可她只能、也只会用一句“抱歉”一以概之。

人类的一生能有多长呢？她竟然让眼前之人花去大半人生的时间只为守护一个曾经与自己的约定？最让她惭愧的还要属是她自己失约在前。

瞧，姜婀是个多么“品性恶劣”的非人类？她总是轻易地向人类许下承诺，并与他们有所约定，到最后遵守约定的却只有那些个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的人类。 可谁又能否认姜婀曾为他们的约定所做过的努力呢？在遵守约定这一方面，姜婀身上诚然存在着不容小觑的问题，但除此之外，还有那人间悲欢事半点不由人的无常世道。

“姜，只在一群人身上不断地试错、不断地投入，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为什么不试着去避免呢？”这是逆鳞提给姜婀的建议，然而，眼下她并不打算采纳。在她自己彻底远离过往的人和事之前，她还需要最后一次给曾经的恩怨做个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