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现代小说 > 春山和浪壹的父亲
本书标签: 现代  小说  现代   

沉默的兔子(四)

春山和浪壹的父亲

  兔子,兔子乖。

  —《沉默的兔子》

  她写道:

  “我有时候想躲起来,把自己藏得再深一点,深到真的没有人会因为我的一个动作来怀疑我,深到真的没有人会因为一个眼神而误解我,深到真的没有人会因为一句话去质问我,到那时刻,再不会有人伤害我。

  伤害这个词语很宽泛,当我觉得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安静点,再安静点,过了那个时间点,或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屁事儿,在别人看来细枝末节,在自己看来若有若无,好像是一场梦,对,只是一场梦罢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而牵连别人,想到他们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中会贯穿我的卑劣事迹,想到他们的父母和亲人会对他们说:瞧,那孩子从小就不检点,在交往下去还得了!”

  “我恐惧与他们接触,却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地同他们打招呼,因为,在她面前,我是一轮太阳。”

  “太阳应该开心快乐地发光才是,又怎么能吧这样阴暗的一面表露出来?”

  他回复她:“你需要帮助吗?”

  平静而简单的回复,让她觉得淡漠极了。

  对方的一句话把她从求救的边缘彻底拉到了谷底,没有人能理解她,作为一个地狱与人间连接的烟火是非地的存在,在母亲的默不作声下,纵容那人的肆意横行,她就像是一片青草,被入侵的牲畜踏得歪七八扭。

  她不再奢求,就让这肮脏之地更肮脏吧,雪上加霜,霜是洁白,洁白洗涤她的躯体,感化她的灵魂,恶对她只是最表层最表层的一面墙,若有若无的墙,可以闯过去,也可以穿回来,她是一缕幽魂,游居在旅人的梦。

  于是她自问自答道:“我还需要帮助吗?我想我一直都需要,不过我放弃了做太多无谓的挣扎,人性本来就是复杂多变的,同时也是自信的,盲目的,是想不到的,幼稚的或成熟的。

  我多想把自己埋起来,埋到地底下去,然后用土封上,一层又一层的土,埋没我的腿脚、身体,然后是头,一定要严严实实的把我盖住,地面上可以长满野草、青苔,杂花也好,如果有柏树愿意把根延伸下来,触碰到我的头,或是我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哪怕是穿破我的肠肚,吮吸我的血液,吞噬我的骨髓,我都热衷于它们的到来,它们带给我的痛不敌人群一个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恶,它们在我的尸体上繁殖,它们再一次带给了我生命,它们或许是百灵鸟、乌鸦、蚂蚁,或者是其他的不知名生物,我暗暗想着,只要是野外的任何生命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是人,那样我会害怕的,即便是躲到了土里,也依旧会害怕。

  我不愿意动弹,也不愿意进行过多的思考,我的生活是虚无的,我的生命很长很长,我每一天都在祈祷,何时会有一场意外,将我卑微的灵魂带走。

  为什么这样长呢?

  生命长到我每日过着的反反复复的生活,生活了反反复复的矛盾出现,有许多问题等着我去解决,可是无论我怎样的努力,我始终没办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围绕着我多年的可怕的结局,只要多待一天都是可怕的,我想,结局也一定可怕。

  我站在湿漉漉的镜前,我看着我的身体一天天长大,胸腔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是既欣喜又沮丧的感觉,欣喜我终于快要长大了,我暗暗下决心,再过段时间我就如他们传言般一样荒谬,只要能够离开这里,离开那个道貌岸然的家。可是欣喜之中是慌乱,是沮丧,我想我这样肮脏不堪的身体,我这样忍辱负重的人格,无论时间过了多久,我还是龌蹉的代名词,还是他们操纵的傀儡,我不敢多说,我,是一只沉默的兔子。”

  沉默的兔子。

  “我觉得关键就在那两次进医院里。”我斩钉截铁地对思惠说。

  她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我继续说:“可是两次进医院......”我又想到了一些信息,疑惑道:“还有一次!”

  她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我。

  我悻悻道:“我是说,还有一次只的是最后一次,也就这她确认死亡那次,她的父母对春山父母所说的话啊!”

  “他们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即便她才是受害者,还是丢了生命的受害者......”她平静道。

  “是啊!”我说,“前几次也是他们主动对外说的,如果春山父亲没有说谎话的话,也就是说,春琴的父母主动将女儿的遭遇传扬出去了。”

  她点点头。

  “可是换做正常人,真的会轻易把女儿不光彩的一面到处宣扬吗?即便不是到处宣扬,也有到处宣扬的嫌疑嘛,普通人会想办法遮掩才对,他们......确实很反常啊。”

  “他们......”思惠依旧平静得像一滩水,“做成这样,都有问题。”

  “可惜他们作为父母都太了解她了。”

  听她语重心长地说到这里,我有些纳闷,似乎有着其他诡异的东西从她的嘴巴里吐了出来,而至于是什么,这我不得而知,只是后来我才明白,这些连接为错综复杂的蜘蛛网里原来捆缚了这么多人。

  “我们该去找到那两人。”我说。

  “可是谈何容易。”

  “何先生会不会知道什么呢?”

  “我们不是警察,即使是知道什么,他们也不会轻易透露的,而且上一次我们就已经很唐突了,这次只能从长计议了。”

  “会不会是她父母干的。”我说,“春琴的父母从头到尾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但我们查过他们是亲生的,如果不是亲生的有些苛刻或许是常事,但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死了还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孩子,这该是怎样的父母啊......”

  “可惜。”思惠无奈道。

  “可惜什么?”我疑惑。

  她愣了愣。

  “我们现在没办法找到他们进行对峙。”她说,“况且十年过去了,要找两个人,还不是警察和相关人员,这不是海底捞针吗?”

  我叹气:“是啊......”

  “可总得有个方向吧。”我说。

  “是。”她说,“得有个方向。”

  “什么方向?”我思考道。

  她平静道:“我们可以捋一捋涉案人员,看看哪里有突破口。”

  “对啊!”我恍然大悟道,心中不由得感叹思惠的沉稳与聪慧。

  她踱步道:“现在有你......”她指着我。

  我一脸茫然,慌忙解释道:“可是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啊......从我这里?还能得到什么?”

  她看着我,目光炯炯,道:“我想,一定还有你没有想起来的。”

  “我等了许久,等你同你身体里的他真正的融合。”

  “他?”我疑惑道,“他不是消失了吗?”

  “事实上,他没有消失。”她说,“我从前也觉得他会消失,可是事实证明,他没有。”

  我认真听她讲。

  “他和你一样,都渴望生命,他不愿意消失,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她继续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你的变化。”

  “我?”我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变化?”

  “你自己难道没有感受到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我来回看看自己,有些不解。

  “你的身体没有变化。”她说,“只是你的说话方式和思维习惯都已有了变化。”

  “是吗?”我沉思道。

  “还有。”她严肃道,“如今到了这样的死胡同,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而时光荏苒,哪里会有不变的细节,很多东西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作为人来说,对于身处记忆深处的那些敏感东西,他们的大脑神经会自动替他们抉择,一种是遗忘,还有一种是加固,人们往往只认可前面两种,事实上,最重要的其实是第三种,第三种是敏感而关键的部分,第三类人会在不断的深刻影响之下消亡,既矛盾又互补,不停的重复,而最终的结局则是未知。”

  她说了很多,我也似乎明白了。

  “春山是遗忘后又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但她想起的那些内容并非是肯定的记忆,那些记忆掺杂了太多的想象,所以又很多信息的颠倒,我想,这也是之前我们一直揪着她对她父母的评价而展开调查的关键因素,不好好在路线没有歪,我本想先通过她的记忆做出分析,可是她的记忆总是有种干扰因素,所以我们得等,等她慢慢想起来,余下的部分......”

  我看着她。

  “而藏在你心里的那些秘密,以及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毋庸置疑的说,春山和你其实是一类人,不过你比较特殊,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在影响你,包括现在。”

  我低下头,无法控制住自己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果然。

  我确信自己被他吞噬是在医院与浪壹发生争执的时候,我丝毫没有一个作为他父亲本分的自觉,好像与我交谈的青年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与我竞争女人芳心的对手,我开始变得狂妄,我胸中的狮子膨胀起来,愈发的强烈,我好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我无数次的想要逃脱,我暗示自己他已经消失了,他怎么可能还在我的身体里,我自由了,余下的岁月我想平平淡淡地过,可是心中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地唤起沉睡的记忆,虽时光流逝而历久弥新。

  我慌张得像一匹野狼,野狼正焦急呼嚎着寻找那团看不清的光,光是从记忆遗失中来的,去向真相的那扇门被紧紧封上,而我究竟又能知道什么呢?

  

  

  

  

  

  

上一章 沉默的兔子(三) 春山和浪壹的父亲最新章节 下一章 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