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三）

无数痛病的交织成就了你。

　　—《由来如何》

　　那天我游走于柳地的街巷间，落魄而潦倒。

　　行人掠过我，推搡着撞倒了我，我跌在因暴雨冲击而变得泥泞的巷地里，我记得那时我坐了很久很久，有人站在我的面前像是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我耳中空空荡荡，忽而变得瓮声瓮气，我什么也听不见。他们纷纷聚集过来，我瘫倒在地，头发与脸都沾上了泥泞，我捂着耳朵，脸上面无表情，我蜷缩在地上，泥水爬满了我的整个身体，我像一滩烂泥与肮脏的地面合二为一，我无法控制自己的一切，我不知道我现在是我，还是说我现在是他，我纠结着想把自己深埋于土地，连同我那肮脏的躯体以及罪恶的灵魂。

　　人群越来越多，人们像看死狗一样看着我，看着我在地上打滚痛苦，他们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只觉天旋地转，我拼命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我明白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我，可能有人会相信吗？

　　一个人从高处坠落的痛，从来只有历经者知晓，我自以为这是世间的真理，这些我从来不怨、不敢提及，我愚蠢的认为就算是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她也不会。然而我引以为傲的爱情，终究还是离我而去，即便我那般包容，变得懦弱、随和，甚至忽视，最后崩溃。

　　我同浪壹交代完，匆匆跑了出去，我想先找到她问问清楚，我去了她经常去的那间咖啡厅，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咖啡厅都没有看到她。

　　服务员小林是我的老熟人，也是我笔友中的一个，他朝我打招呼，可是我来势匆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挥手，我眼里充满了焦急，他一脸无措地看着我来回奔走。

“excuse me，Mr浪！”

　　我看着他，焦急地说：“我在找我夫人，她在这里吗？”

　　我早该问他的，可是因为太过焦急，忽略了太多不该忽略的事。

　　“你找她做什么？”他一脸悲哀，甚至有些打抱不平地意味。

　　我看着他，不耐烦地说：“我找我妻子，有问题？”

　　“啊？”他看着我，满眼震惊，“这你还能接受？”

“你忘了吗？”他说，“昨天才发生的事情，so terrible！”

　　我更不解，狐疑道：“昨天，发生过什么吗？”

　　“很严重啊！”

　　他沏了一杯咖啡，递给了我，眼含同情地对我说：“这杯我请你，或许是太难过所以忘记了，我就知道所有失恋的人都会这样...”

　　“失恋？”

“对啊，你真的忘了！oh my god！”他一贯如此。

　　“到底怎么了？”我无比疑惑地看着他。

　　“抱歉，真的要我再提一遍吗？”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

　　“请你快说。”我冷淡地回答，心中又有一些忧虑作怪。

　　他开始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说我昨天来过咖啡厅，也是来寻人的，不过昨天比今天容易，我一进来就看到了她，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紧身连衣裙，红色最衬她的美艳，而那条裙子则是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那般醒目的女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会是人群的焦点。她的头发披散着，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他们正有说有笑地喝着咖啡，切着甜点。

　　我是带着鸭舌帽进来的，打扮得很低调，我坐在后座旁边的隐秘位置，我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说到这里，小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没事儿，兄弟！你早该明白的！”

　　见我没有说话又接着描述，我当时咬着牙看着他们的手逐渐从分到合，看着那个男人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看到他把盒子打开，酒红色的盒子与她的衣服很搭，他拿出盒子里的宝石项链，她半站起来靠近她，弯腰的幅度恰好把她丰满的胸部裸露出来，在男人的角度来看，像是可以贪婪的抢占所有，甚至于她的全部，她伸出她柔美光滑的脖子，而他则的温柔的给她戴上，红宝石的项链在她的脖子上熠熠生辉。那个男人很英俊，两个人坐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相知多年的情侣，那个女人用曾经看我的眼神看着他，充满了沉溺与热爱，那炙热仿佛要从她的眼神里溢出来，好像他们迫不及待地就要在现场做*。

　　小林再次叹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像是什么都忘完了，但是作为兄弟我还是得提醒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别太在意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继续讲述：

　　然后他们接吻了，你的夫人深深热烈地吻着那个男人，从初尝到深入，然后我甚至看到了他们的舍齿交织，越发的炙热，不过我不是故意看的，你也在看，因为你的夫人确实很美不是吗？是个正常男人都想多看她两眼。

　　我愤怒得快没有气焰，愤怒得心脏结冰，无法思索，可我只能弄明白这一切来龙去脉，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安慰自己，这或许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就像她从前对我说的那样。

　　她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就凭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稿费，怎么可能支撑得起这个家，我必须出去拉拢那些大商客户，你知道的，我也想有一番作为。”

　　有一番作为？

　　“其实我们早就想劝你分手了的！只是每次跟你说你都不相信，你说她有她的原因，你头上那顶绿帽子都快扯不下来了，我是真替你不值啊！”

　　“然后呢？”

　　意想不到地平静。

　　他看着我的平静，有些差异，一个客人走了过来，是一个女人，气质清冷，让人感到格外平和。

　　他朝我摆摆手，露出苦笑，示意我稍等。

　　“女士，喝点什么？”

　　“一杯冰美式。”她淡淡地回答。

　　“好的，稍等。”

　　小林把那杯咖啡递给她，而她却忽然打量着我，似乎是看我十分恍惚，递给我一张卡片，微笑地对我说：“有问题可以联系我，或许我能帮你。”

　　她接过小林递的咖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过程很快，小林看得目瞪口呆，忽然惊喜地拉着我：“可以呀兄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不来了..！”

　　我拿着那张卡片，卡片上写着“易心心理咨询室”。

　　我放进口袋。

　　“接着说。”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接下来的故事你得有心理准备...”

　　“你说吧，现在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我苦笑道。

　　“好吧。”他继续说，“他们实在太亲密了，这你看了自然是受不了的，于是你与往常不一样，似乎格外的暴躁，你冲上去打了那个男人一拳，就在他们热情似火的时候，那个男人鼻血被打了出来，因为他们两人离得太近的缘故，你的夫人脸上也被溅上了血，幸好那天人不多，看热闹和知道这事的只有几个人，那几个人刚好是我们认识的，他们见你这样发怒都不敢上前劝阻，于是你打得越来越厉害，你的夫人在一旁尖叫着，她大吼叫你住手，你拿着刀叉划伤了那个男人的手。”

　　血液流的很快，我的眼睛充斥着红色，那抹鲜红仿佛激怒了隐藏在我内心深处那个凶猛的狮子，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它说它好饿，好饿，需要血液、需要血液、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血液，我控制不住它，我朝着他们挥刀，刀尖的血液红得发亮，像是红宝石一样闪耀，像她脖子上挂的那颗红宝石一样，我疯了一样朝他们挥舞，一刀又一刀划破虚空，我仿佛看到仿佛看到虚空中漂浮着我的血液飞溅，无比令人兴奋，我一只手拉着另一只手，我想叫他住手，我大叫着放开我，有人跑了上来，三五个人拉住我、缚住我、困住我，可我没办法拉住他、缚住他、困住他。

　　他们仓惶中逃窜出去，跌跌撞撞地流了一地的血。

　　或许她手上的血其实是那个男人的。

　　“那个男人伤得不重，不过被划了两道小口子，流了点血，毕竟是他们不仁，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我愣在原地，果然啊，是他。

　　我看着小林，严肃地问：“那么你知道我夫人现在在哪吗？昨天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他摇摇头：“昨天就是这样，他们跑出去后，我们也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倒是你灰溜溜地离开了，然后屋外下起了大雨。”

　　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