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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之解(三)

春山和浪壹的父亲

我总要上下四方寻求,得到一种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即使人死了真有灵魂,因这最恶的心,应该堕入地狱,也将绝不改悔,总要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

  —《地狱》

  大概过了很多天,我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然而浪壹没有再来,我很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就不来了呢?我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开始焦虑是否是因为自己的态度问题,可是我那时的确处于一种渺渺茫茫的境况,我没有办法注意到他的反应,所以他离开了。

  我从未想过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而在那以后我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我的记忆在多重刺激下已然恢复,所以多年以前那个时常来看望我的小男孩,不是别人,而正是他,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的过的记忆。

  如果他只是作为事件的知情人为了隐瞒真相所以藏了起来,一切就不会那样复杂了,可结果往往是不尽人意的,这又是一场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的事实,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浪壹他去了哪里,然而在一场梦里,那场地狱之梦,我看到了他,却又不是他,他以从前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让我迷幻的是他不再像当年那样瘦削单薄,我眼前这个孩子穿着纯白的衣服和裤子,他的脸也是白色的,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白光,却又不是诡异的光,而是让人觉得圣洁的光,他的出现就同天使降临般,我看着他,心中溢出祈求与痛苦,我想知道他是否能够带我脱离这个万恶之渊,我已经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我不愿意成为困在地狱里的无知觉的恶鬼中的一员,我叹息、我绝望、我彷徨,然后我接受,我看到了他,我的意识渐渐恢复...

  你在哪?

  我从梦中惊醒,我害怕极了,我的手抱着我的头,我发现我的手在颤抖,然后我的整个身体也在颤抖,我知道的头很沉重,我用颤抖着的手敲击这沉重得快炸裂的头,我甚至想把它撕裂开来,可是我的手还在颤抖,它早已没了力气,我的手晃晃悠悠地从头上滑倒在床铺上。

  我看着这不听使唤的手,我什么也做不了,可是我的头真的很沉重,如同我现在的处境一样,既迷离又渺茫。

  忽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我看到绿油油的一堆草,那堆草很高很高,接着我看到草堆里出现了一个人,然后又出现了一个人,然后再出现,人、好多人,人就像疯狂生长的草,他们从草的位置一个接着一个肆虐着,于是,草变成了人,人就是草。

  我惊诧于眼前的一切,我忽然不知道我身处何处了,我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是人,还是说我早已经变成了草,我静静地想,我大概是草,如果我是草的话,静静地躺在这里,或是站在这里,外界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怎么样了,天气好不好,心情好不好……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吧,对了,我不能拥有思考,因为我只是草,植物怎么能拥有思想呢?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木头人,这时我又想到了木头人,我想到多年前的我同多年前的春琴一起嬉戏玩闹,我们那时也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我就像现在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她却笑了起来,我准备对她说你输了的时候,我想起来我是一棵草我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她看着我,她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我把自己当作是一棵草而觉得荒谬可笑,还是说她在笑我演木头人演得这样投入,我不知道,可是我自己也开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我又哭了,哭着哭着,这个梦就真的醒了。

  梦醒了,那位心理医生正坐在我的面前,我躺在她的治疗室里,整个环境很安静,她温和地看着我,仿佛什么也什么发生,我的头不再沉重,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轻松,我呼出一口气,然后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还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我害怕这个也是梦,于是我的手触碰到了湿润的水,我瞬间反应过来,泪是真的泪,我摇摇头,迷茫地看着眼前对面的女人。

  她很平和,平和得像没有波澜的水平面,我看着她,满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木讷了半晌也说不出半个字,或许,当时我还幻想自己是一棵草吧。

  “经过这种治疗的人总会觉得大梦一场,他们都像你一样迷茫,不过没关系,这只是一场治疗而已。”她温和道,“刚刚已经进步很大了,相信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这次不会是地狱了吧?”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想到了那个白衣少年,点头。

  “看来还是有些太快了。”她低声道。

  我看着她,期待她说更多的话。

  “我想你或许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或者是一些事,我知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很痛苦,可是要解决问题,还是要直面问题,我希望你找到那些回忆,正视它,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她语重心长地说。

  面对啊?面对啊。面对吧。

  我闭上眼睛,无比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寄托,我的脑海里瞬息间飘过了许多人、许多事,零零碎碎的每一桩都是寄托;我不解,为何这种感觉那样强烈,我不受控制般地渴望得到爱与关怀,却表现得像是碰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畏惧、恐怕,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清明的梦就那般破灭了,支离瓦解了,我难以想象他会是这样的,我确实是想起来了,可是我又不愿意想起来,他为什么要消失?是因为愧疚吗?

  为什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浪壹去哪了?”我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你问过很多遍了,他有他的事情。”她解释道,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浪壹也并不是突然消失的,正如她所说,他有他的事情。

  “我想不明白。”我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梦到他了,他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他变成了白衣天使...”

  “白衣天使?”她轻蔑地念出这个短问句,显得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然后又沉默了,她微笑着点点头,好像她看透了一切一般释然道:“但愿是吧!”

  我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说:“他来地狱找我?是来救我的,可是我现在在这里,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了?”

  她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怜悯,却没有回答我。

  我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她回答不来,可是我还是不经意地问了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我自己回答自己,我也很痛苦,我痛苦地回想着他来救我时,我装作不认识他,然后他飞走了,他是想救我的,可是我拒绝了,所以我失去了他,永远的。

  我也失去了解释真相的资格,那个人不应该是我。我思索着或许哪一天会有一个人坐在我的床前,向我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然而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相在我这里不过瞬息变化,我是猜透了,看明白了,还是我根本猜不透,也看不明白,然后倦怠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能够猜透,然后给出最好的答案;不过,我又想了好久,也许这一切也只能石沉大海,他、或者是她,都不存在。

  我细数窗外探出枝头的绿叶,一片又一片地生长,绿意浓浓、生机盎然,我知道是春天到来了。

  浪叔来看我,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不再像从前一样盛气,可是他仍然很温和,但这次遇见的温和确再也感受不到以前那样触动心弦的温和了,我刹时明白过来,他,不在了。

  温暖的春天啊!

  她告诉我,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很危险,是必须要消除的,而她为他治疗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嚷那个灵魂消失,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她知道我对那个人的特殊感情,她不以为意,她笑着对我说:“只是创伤后遗症,会好的,别在意那些不存在的东西。”

  我的内心早已荡不起半分波澜,我知道他是消失了的,作为一个刺鼻的地狱信徒、危险的罪人、恶心变态的狂徒、一切不好的名词,在人们的唇齿间慢慢消失了。当然,或许他正是那样,那样不堪却让人觉得哀伤,淡淡的、浅浅的哀伤啊,我不由得拍拍自己的头,轻轻地、浅浅地拍,或许那一拍,能拍走我对他的忧思,还有过去我未曾提及的故事。

  还有很多很多,而今,我讲不出来。

  她看我不自觉的拍着自己的头,她拉起我的手,她对我说以后会好的,等我好些了会告诉我一切。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所以我明白地笑了,微乎其微的笑。

  我问她:你是怎样让他离开的?

  她说:以后你会知道,现在不合适。

  我意会地点头,又问她:那么他痛苦吗?或者说他后悔他的出现吗?

  她摇摇头:你没必要为她想这样多,不值得。

  我看着她,点点头。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该悲伤,还是该快乐;我告诉自己理应是悲伤于他的消失,快乐于我的解脱。

  二者皆有。

  请允许我这样轻描淡写的诉说我的伤心事,大概伤心到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如此描述了,我不愿再回想。

  到此为止。

  

(付春山视角 终)

  

  原来浪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在我的故事里,而他为什么会出现,等到我向他询问真相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但至今我都不太明白,他走得那样突然。

  我一直在与那些来自我内心深处的梦魇斗争,可任凭我怎么想、怎么做,这个过程终究只剩漫长。

  

  

  

  

  

  下一章是写浪叔视角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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