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然（二）

　　有人心里在意，但不明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糊涂志》

　　就在我沉浸在悲哀与悼念的自我空间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对面，浪壹的旁边，是个小女孩，她看看我，又看看浪壹。

　　我疑惑地盯着她。

　　她发现我的眼睛正注视着她，便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姐姐，我认识这个哥哥。”

　　浪壹睡得很沉，大概是太过疲惫了，并没有被这清脆的童音所打扰。

　　我也对她笑了笑，问道：“你们是亲戚吗？”

　　“不是，前几天大哥哥来过我们家，问了我们一些问题。”她认真地说，“因为认识，所以过来确认是不是他。”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周西西！”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这时我想到了之前的几次访谈，我曾经翻过他的访谈记录，里面写到的一户人家里正有一个叫周西西的，而之前那个大叔所以提到西西，难道不正是这个女孩吗？

　　“我听说过你呢，报刊亭的老人是你爷爷吗？”

　　她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惊讶，但那惊讶不是觉得奇怪的惊讶，带有一些欣喜和理所当然。

　　“姐姐你竟然知道吗？他正是我爷爷！”

　　“无意间听说了一些你们家的事情。”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很多人都不知道呢，我爷爷的事迹。”他很自然地坐在我的身边。

　　我很疑惑，但随即反应过来，对她说：“你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们有关联。”

　　我更疑惑了，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对我说着高深莫测的话。

　　“你想说什么呢？”我把她当做孩子，以大人看小孩的视角，略有些玩味地问她。

　　她看着我，继续说：“那天我看到了。”

　　我开始思考，她会在哪里看到了我，又怎么知道是我，我很困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氛围有些尴尬。

　　“我看到你去问问我爷爷，你问他十年前的案子。”她平静地说。

　　这话一出，让我觉得这个孩子并没有那样简单，问出这样的问题，以这样的镇定的语气，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真的是个小孩子？”我脱口而出。

　　“对，我十二岁。”

　　我略一思考，十二岁，不能排除时代的潮流发展，或许正是时代驱使下，孩子们变得敏锐了。

　　“没有人教我怎么说，今天也是我一个人过来的。”她接着补充到，“我没有带朋友，也没有跟大人一起来。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有一些事情应该告诉你。”

　　“什么？”我诧异。

　　“嗯…我爷爷不是要故意冲你吼的。”她说，面露歉意，“我能感觉到那个案件对你来说很重要，同样对他也很重要。”

　　“我们家没人提过爷爷的事情，不过我还是知道了，因为出于本能的崇拜与期盼，我喜欢揭秘、侦探、警察，当我知道自己的爷爷是警察时，我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去找他了。”

　　我换了个坐姿，开始认真地听她讲述她所知道的东西，但还是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我听说过这个，过了十年你才跟他有交集的？”

　　“是又不全是吧。”她想了想，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路过报刊亭，就看到过他，邻居有议论的，算是潜移默化了，不过后来我的好奇心比较重，兴趣使然，我很崇敬他，恰巧他也是我爷爷，所以就在一年前的样子开始了正式建交吧！”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对她说，“你继续吧！”

　　她看着我也点了点头，继续说了。

　　“一开始我过去和他打招呼，他不认识我，他以为我是那个人，但是除了年龄，我们真的一点也不像。后来他也知道了我是他孙女，我告诉他我很想当警察，他给我讲述他的事迹，但唯独这件事他闭口不提，他没有告诉我任何详细的内容，但我知道十年前的一场案件导致我们与他分道扬镳，我很疑惑，也很好奇，无数次地想要探知。”

　　我忽然对她说道：“或许是一个曾经引以为傲的职业变得污浊起来，最后自己也找不到方向一样的悲哀，害怕再次面对这些事实，你明白吗？”这话把我自己也说懵了，我自己都不明白，她怎么能明白呢？

　　“大概正如你所说吧。”她继续说着，丝毫没有诧异，“因为那次失败了，他也很愧疚，这是从邻居阿姨那里听来的经过，那个大哥哥也知道。”

　　“我想我也知道这个。”我点点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浪壹，又看了看时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得去做我们的事情了。

　　这个孩子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稳重和神秘，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时间有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次可以约个地方见面。”我说。

　　“现在不可以吗？大哥哥还在睡觉呢！”它莞尔道。

　　“现在啊，快到工作时间了，不过你能说一些是一些吧，我的确有些疑惑。”

　　“那么从哪里说起呢？”

　　“我比较想知道，这么多年，他都查到了什么？”我认真提出。

　　她挠了挠脑袋，慢慢说道：“毕竟我同他遇见到现在也没有多长的时间，我们是爷孙却又不像爷孙，我们就像是破案的队友，我们一起分析案情，但却不是这个案情。”

　　“是其他的案情。”她强调，有些失落。

　　我认真听她讲。

　　“从来没有人觉得我这样大的孩子会对侦查工作感兴趣，也没有人支持我做警察的梦想，只有他，我的爷爷，他一直坚信有一天他还可以为那个女孩申冤。”

　　“那个女孩，叫春琴，和我一样大。”

　　我看着她，目光如炬。

　　“她的死不是自杀，也不是溺水，更不像媒体曝光那样的简单，我时常在想，一个人死得那样简单真的感觉就是白活了，来着世上走一遭，随随便便就去了，就是再小的孩子也懂得惜命，跟何况那个照片上遍体鳞伤的她呢！我见过那张照片，即使报纸上的照片已经褪得模糊不清，那样可怖淋漓的画面仍然让人浑身发颤，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忘记这个案件，可爷爷不会忘，我们谁都无法理解这对他造成的打击和伤害，就算是在爷爷神智正常的时候，仍然会觉得愧疚；不过，有一天他喝酒喝多了无人料理，我去帮忙，虽然我很小，什么也做不了，但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陪伴他，也是好的，人都不喜欢一个人嘛，我就陪着他，他喝多了就说那个女孩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她死得很凄厉，他很抱歉没有抓到那个人，那个女孩举着一把伞，但却浑身湿透，他却无能为力，我很害怕，听到这些我虽然真的很害怕，但是我也觉得难过，那个姐姐要是没有死，那么现在一切都会很好的。”她顿了顿，有些伤感。

　　“可是那把伞遗落在作案现场了，被警察作为物证收好了，但是爷爷说那把伞不过是另一场悲剧的物证，没有用的。”

　　“伞？”

　　她看着我，我看着空气，有些怅然。

　　“那是个雨夜吧。”我感慨道。

　　她看着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他还说了，他曾经去过那地方，他看到一个人，那个人也打着伞在那个女孩死去的地方张望，像是祈祷又像是在找什么遗留的东西，那个或许是凶手，爷爷说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不是梦，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爷爷的梦，还是爷爷的幻想，我不能从里面探知道更多了，我也想尽快破案，哪怕是过了诉讼期限，我也想知道真相！”

　　听完我浑身森然冷冽，我知道她的死不会那样简单，因为我也是受害者的一员，而我存活到现在，而她却永远活在了那个穷凶极恶的雨夜，永远的停留在褪色的旧报纸新闻上，一切都是那样遥远，遥远得让我觉得我也在那个时期死去了，现在的我，接受了新的身份，可为了那份希冀，为了安宁度日的这些年，我的愧疚、我的遗憾，时至今日，线索先来找我了。

　　我沉思片刻，看着她，问道：“还有一问，你为什么就愿意告诉我呢？你不怕我是坏人或者说是市井八卦分子？你就这样相信我了？”

　　“我觉得你们来这里就不会那么简单。”她陈述道，“因为我知道，这么多年敢再提这个案件的人就只有你，而且你是外地来的，你来问了，就不会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所以我相信你，我觉得，姐姐你，一定可以破解这个案件，一定可以帮到爷爷，以及我的家！”

　　我又是一征，下意识的看看对面的浪壹是否被这孩子的气焰所震慑醒来，又惊惧他要是装睡岂不是有些尴尬，自己多年的秘密不能被撞破，更不能被抓到破绽而被他们知道我隐藏多年的过去，但看向那孩子，那孩子面不改色，让我十分佩服。

　　“姐姐，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