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女朋友吗？（三）

我们都戴了一张面具，面具下面是什么，时间久远，久到我们都忘记了，或许从前是张人脸，而现在真的就只是面具了吧。

　　——《面具》

　　这次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的不是春琴，而是林薇。

　　梦变得越来越不确定了，我也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的想法了，一切又模糊起来。

　　林薇在梦里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

　　接着林薇露出了森然的笑，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刺向了我，我没有闪躲，接着血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惊醒。

　　我从床上坐起来，头脑一片荒芜，心里忐忑不安，来到这里以后，我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急躁，一直都是噩梦，这时我想到《聊斋志异》里面被鬼缠上的书生，他们病入膏肓时，仿佛也一直做着噩梦，一刻也不得安宁，现在我觉得我同他们一样，不停的做着循环往复的一个一个噩梦。

　　我是要死了吗？冤魂索命？还是背负着这么多年深埋的记忆，忘记的那个灵魂在阴暗的地下也不得安宁？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这几日的懈怠，让我忘记除了考察以外的另一目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真相，才能摆脱这样的困境，才能慰籍逝去的人。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此刻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我怀着心事，走下楼去。

　　我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盏夜灯，昏黄的灯光洒在周围，一切都变得懒洋洋的，我也昏沉沉的，虽说严寒，但屋内确是温暖如春，开着暖气，倒也不觉得冷，所以就穿着一件吊带裙，草草地下来了。

　　许是灯光的原因，竟然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这时又是一个梦，梦到的不再是阴暗可怖的画面，而是晦涩暧昧的调子。

在梦里，我变成了一颗蘑菇伞，我躺在一片草地上，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可我的下方则是蘑菇伞柄，伞柄没有完全和我相依，我们中间隔着些什么，我看着他好像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蘑菇伞柄似要向我靠近，我疑惑的等着他来，可除了疑惑之外我浑然无感，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植物窝在草地，风吹了起来，草也开始飞舞，蘑菇伞和蘑菇伞柄相依相栖，如同一章浪漫的诗篇，蘑菇伞和伞柄终究会合二为一，啪嗒啪嗒一次又一次地敲响，震碎了我的心房，草地里冒出了血，从我的蘑菇伞下流出，从我的身体里溢出，但我却没有感觉到疼痛，甚至是一点感知也没有，蘑菇变得粉红，蘑菇伞沉醉于蘑菇伞柄的爱恨纠葛，全然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就这样，她甘心成为大地的养料。

这个梦停止在浪叔爬上我身体的那一刻，我猛地惊醒，看到眼前的浪叔，全然不似以往稳重的神色，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说不出是什么的复杂表情，只是这姿势尴尬，让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伏在我身体前，两只腿分开跪在沙发上，确切地说是我被他夹在中间，他在我身体上面，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有想，我抱住了他，他接着我的力直直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或许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他吗？

　　或许是吧，喜欢总是有种让人失控的魔力。

　　我总以为这是一场梦，在现实中永远不会发生的梦。

　　他的侧脸贴着我的侧脸，很近很近，甚至连我们直接的呼吸都一清二楚，他露出惊诧的神情，大概也是被我的行为吓到了，我回过神来，也被自己吓到了。可在这时，少女柔软的身体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或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养料，或是一种奋不顾身的毒品。

　　显然，我们都病得不轻。

　　“你是喜欢我的是吗？”我轻轻地对他说，脸上绯红一片。

　　他看着我，却像看着一件心爱的物什，或者说像狼看到了猎物，眼睛里充斥着渴望，好像有烈火熊熊燃烧，无法克制。

　　“我喜欢你，我也想你喜欢我。”

　　我提起肩带，看到披在我腹部的毯子，又看了看他，心想：他只是来帮我盖被子，是我先冒犯他的啊，如果我不抱他，他就不会碰我，毕竟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啊。

　　我垂眸，睫毛处闪着泪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他看着我，眼里只有痴狂。

　　我抬起头看他，他没有回答，眼里确实热忱，我害怕极了，我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他忽然走近我，说出了诡异冰凉的几个字：“我是喜欢你的，爱不释手。”因为语气太怪异了，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让我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我想你一定是没休息好，我们明天再聊吧。我先回房间了…”我轻声说。

　　他拉住我的手，然后又贴了上来，从后面抱起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肩膀上，胡渣骆这我的脖子，洁白的肌肤上露出了几道粉红，我浑身战栗，手不停地攥着衣角，想来这实在有些轻佻。

　　“我控制不住自己…”他说，“我对你就像一团火烧着一根柴，恨不得燃烧殆尽了才好，总留那么一点我会觉得遗憾。”

　　作家的比喻总是那样让人无法想象，他大概就是这样，深深浅浅的语气里竟是娇气。

　　原来，你还会撒娇。

　　听到这些，我转过身去，抱着他。

　　“听到这些，我很高兴。”情窦初开的少女发出清脆的声音，美妙且动人，如似珍宝。

　　他又笑了，不过这次我背着他的脸，看不到表情，我猜是笑着。

　　他的脸僵得像冰块。

　　我对那个人的炽热，我对那个人的爱，竟恨不得把自己燃烧殆尽、灰飞烟灭，哪怕只是得到那个人短暂的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称之为爱。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你相信吗？”

　　天亮了。

　　我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又间接性失忆了？记忆停留在我抱住他，然后就是现在的天色大亮。

　　难道又是梦吗？

　　多么荒缪！我和我朋友浪壹的父亲，发生了些什么？

　　我迅速爬了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脖子和胸上的零星粉红，好像就没有其他了，我安心地坐了起来，我看着自己光洁无比的身体，看着依旧系得很紧的肩带，是梦吧。

　　我想那些粉红或许是自己夜里挠出来的，或者是被虫子咬了，总不至于是真的和浪叔发生了什么吧，我戴了一条围巾以掩盖脖子上的痕迹。

　　也如我所料，浪叔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同我闲聊，看到我和浪壹出门，依旧面露喜色，好像我和浪壹是一对璧人，而他则真的是我们的父亲，真是荒缪至极。

　　他怎么能这样？我那样喜欢他，我甚至只是想让他承认也喜欢我而已，那样他即使是真的想要得到我的身体，也无妨了。

　　真是好笑，我内心觉得凄寂，眼里逐渐涌出泪花，就这样奇怪地看着浪叔，然后哭了。

　　“你怎么了？”他困惑地看着我，然后急忙过来给我擦眼泪，“怎么就哭了。”

　　他的眼睛里明明都是我。

　　是我啊。

　　浪壹站在我旁边，一脸惊诧。

　　我心知他何会那副表情，因为我忽然之间不知缘由地哭了，因为浪叔那样着急地来给我擦眼泪，而他则呆愣在原地。

　　“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我哽咽道，眼神却一直看着浪叔。

　　他依旧是那样的好看，明明已到中年，却还是那样好看的样子，我不知该如何描述他，我甚至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好看的人，仿佛这个好看的人只能由我一个人欣赏，他是我的。

　　我当时幼稚的心理并没有觉察道任何的不妥，就连浪壹那彷徨空洞的眼神都没有发现，他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仍然呆愣在原地。

　　浪叔则关切地看着我，满是温柔。

　　“我一直觉得奇怪。”我说。

　　“诶？”浪叔说。

　　“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坦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看着他，期盼他会说出我内心期待的话语，然而结果总是这样不遂人愿。

　　“你怎么了啊？我又做了什么了？浪壹你跟她说了什么不对劲的话吗？”浪叔拽了拽一旁出神的浪壹。

　　浪壹回过神来，看着我，而我自始至终都看着浪叔。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他有些慌张，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就好像昨天夜里出现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不是他？

　　那又是谁？

　　“怎么了？”浪壹把我从浪叔的关怀里拉了出来，他扶着我的肩膀，问我。

　　我擦了擦眼泪，又看了看浪壹手上的表，差不多应该出门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就是梦而已。

　　“只是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梦会哭成这样？”浪叔问，还是那样关切的眼神，这时我无比的希望他不要看着我，不要用这样的神情看我，我真的很混乱了。

　　“没事吧？”他继续说。

　　我扭头看他，微微一笑：“在那个梦里，你杀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