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梦降落

说着说着，浓浓的白雾很快覆盖过我的眼眶，趁着这里空无一人，我失声痛哭！可是，我的眼泪为谁落下的，我不知道，我对不起夏帘青，擅自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我对不起妈妈，无法给予她一个美好的结局；我对不起太多人，给这个世界徒增负面阴影；我更对不起我自己，再也不是纯净明朗的少年，或许，我本来就不是。

　　那就让我被这世界的舆论吞没吧，接着，让棉城的蒲公英把我的灵魂带去四面八方，随处生长，肆意绽放孤独的光芒。

　　从棉城回来，夜已深，楼下路灯旁蹲着一个人影，瑟缩起来，看着怪可怜的，我走过去。

　　“请问……”

　　那人将脸抬了起来，竟是夏阶绿，短短几天，他的唇周滋长了几簇硬的胡须，眸色无光，看起来憔悴极了。

　　但是他在看到我时，眼眸里闪过星芒，从地上站了起来，喜出望外道：“你来了？小梦，快快！跟我走！”说着，他便拽过我的胳膊。

　　我忙用力扯开他的手，挣扎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执拗道：“去见帘青，去见见他，见一面就好。”

　　“不！”我矢口否认，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回荡开来。

　　他的眉头拧成“川”字，失神地望着我依旧固执的脸庞，紧接着，他的眸子一沉，身体缓缓降落，耳畔忽闻一声沉闷的——

　　噗通！

　　我的眼眸剧睁，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声音霎时间把我所有的固执、不安、慌张全部瓦解冰消。

　　夏阶绿跪在我的跟前，拉住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粟不已，抬起头望着我，眼眶通红一片，颤声乞求道：“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帘青再这样下去，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他，你明明知道我们曾是一体的，他现在这样，你认为我会好受吗？”

　　“帘青已经快一星期不吃不喝了，他快不行了，整个人萎靡不振的，我请你去看看他吧，就算一面也好，让他好好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吧。”

　　我想了很多，我想到我的那些话或许深深刺痛到夏帘青，或许他这几天脑海里萦绕的皆是我的绝情，或许我应该去见他，我要把我的心里真实想法都告诉他，我要告诉他我的所有无奈、被迫、伤痛，以及这些天没有他在，我心灵和身体的所有空虚、想念、思怀。

　　我答应了夏阶绿的请求，他高兴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停抹着眼泪。

　　当车行驶到那能远眺夏府的距离时，我又犹豫了，我害怕夏德馨鄙夷的视线，不过即使她再怎么看待我，我都想把我该说的都和夏帘青倾吐，更何况……

　　我真的太想他了！

　　夏阶绿在我身旁对我说着这次的“计划”，他和夏丝竹达成一致，夏丝竹从夏德馨口中骗出钥匙的位置，交给他以后，她带着夏德馨去闹市区看电影、逛逛街、买衣服、买包包——尽可能的拖延回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夏阶绿便会带着我去见夏帘青。

　　我不住地点头，以示赞同，稍稍偏头，对他说道：“替我向你二姐说声谢谢。”

　　“嗯，我也要谢谢她，你们的事，她最操心，但是又碍着大姐的面子，不敢多言，你应该知道吧，大姐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像夏老爷子。”说罢，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没再回应，跟着夏阶绿来到夏府，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像是被覆上了厚厚的霜，死气沉沉。

　　他打开了夏帘青房间的新锁，屋里很暗，只有书桌的台灯散发微弱的光芒，夏阶绿在门口嘱咐道：“快点吧，抓紧时间，她们可能快回来了，我在这守着。”

　　我微微颔首，便走了进去。

　　夏帘青坐在床头，曲着双腿，两条青筋暴起的胳膊交错环绕在膝盖上，脸埋进臂弯，头发凌乱得不像话，身子隐隐颤抖不已，像是害怕极了。

　　“帘青。”我唤他。

　　他没应我。

　　我走到床边，坐在他身旁，将手轻轻搭在他的头顶，再次呼唤道：“帘青，是我，我是时梦。”

　　他有了一丝动静，指尖轻颤，缓缓地抬起脸，他本该灵巧又淘气的眸子却已黯淡无光，空洞极了，颧骨微突，枯白的薄唇有些干裂了，他憔悴的样子着实令我震惊！

　　我的唇微微翕动着：“帘青……夏帘青……”

　　我原本有太多太多准备好的话要对他说，但是在看到他这张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脸，一时之间，除了不停呼唤他的名字以外，我什么都说不出。

　　他动了动嘴唇：“你看到小梦了吗？看到他请把他带过来，我想见他。”

　　许久未闻的嗓音，如今再听及，却像纺织厂那年久失修的粗纱机那样低沉又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