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

昨日夜里，按照家里三个医师的嘱咐，聂怀桑和江久等人没敢让江澄熬的太晚，也不敢让他喝酒，早早地就催着他休息了。

而在江澄的点头应允下，两家弟子可以不回眉山，歇在游船上。

一群人放完灯唱完歌，拉着聂怀桑和江久两位前辈准备了酒菜，继续在甲板上嬉闹，直至午夜。

游船不算特别大，年轻的弟子们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玩闹结束后酩酊大醉的他们三五个挤在一个房间就睡过去了。

因此，当江澄清晨醒来，看到自己房间里，桌子上趴着一个地上躺着两个的时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

江澄走下床，看了看三人的状况。

聂怀桑抱着一壶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似乎因为姿势不舒服眉头紧皱着。

而江望和江安则互相抱着躺在地板上，晚上的湖面还是有些凉意，两个少年紧紧相拥，四只胳膊四条腿互相交叠，看起来像一只滑稽的大螃蟹。

江澄无奈，轻轻试了试三人的额头，还好都没有发热。

他把三人一个个架起来扶到床上，摆好了姿势，盖好了被子，看着三人依旧香甜的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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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湖面上笼罩一层淡淡的雾气，游船静悄悄地在湖面上飘着，带起轻柔的晨风。

一路走来，地上扔着的骰子、酒令、酒坛子以及鼻尖的醇厚酒香让江澄想象得到昨晚的热闹情景。

他走到甲板，想要查看有没有哪个粗心的弟子忘了回屋，躺在外面一整夜怕是要着凉倒下。

甲板的一个角落处，魏无羡和江久靠着栏杆歪头睡着。

江澄站在拐角，看着两人一时有些恍惚。

这幅景象像极了二十多年前的莲花坞，喝酒玩闹的师兄弟们七倒八歪，沉沉睡去，然后被女主人的紫电光芒吓醒。

江澄蹲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四师弟，轻叹一声从乾坤袋里拿出斗篷给他盖上。

过了片刻，江澄妥协似的把斗篷也拉到了魏无羡身上。

江久和魏无羡都是爱酒的人，酒量很好，宿醉对他们来说只是常事。

江澄也不准备把两人搬回房间，一方面动作太大会吵醒他们，一方面……根据江澄对年少时的回忆，他们很快就会自己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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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时间后，魏无羡疲倦地睁开眼睛，身下的湿气和凉意让他睡得很不舒服，腰酸背疼，感觉像是从水里泡过似的。

撑着甲板支起身子时，毛绒绒的斗篷从身上滑落，魏无羡看着这熟悉的紫色莲纹刺绣，心怦怦地加速跳起来。

他轻轻抚摸上这件斗篷，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笑意，缓缓低头轻嗅。

淡淡的莲香和药香，驱散了全身的疲倦和不适。

他知道，江澄心软，这心软让他容易受伤，也让过去的自己肆无忌惮。

可是，可是，魏无羡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注视，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爱慕。

魏无羡看着空无一人的甲板，眉宇间涌上自信和开怀。

阿澄，你既然对我心软，那就是给了我机会，对吗？

他起身收起斗篷，抱在怀里，往游船内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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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走后没多久，江久被一阵凉风吹醒，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感受着周边的冷清和寒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拍了拍脸，“怎么在甲板上睡了一夜？呃，头好疼啊……”

江久精神有些萎靡，打着哈欠走到了游船最大的厅堂里。

幸运的是，厨师是虞家从城中酒店请来的，昨夜没跟着雇主们一起喝酒。

江久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叫了一晚清粥后重新支着头昏昏欲睡。

突然，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江久抬眼望去，就看见自家宗主坐在最里面的桌子旁，正神情淡漠地喝着一碗汤羹，而邻桌的魏无羡，对自己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江久第一眼看到了江澄的平静，第二眼看到了魏无羡的大白牙和身上的斗篷，再去看自己宗主时，顿时就觉得有些心虚了。

昨夜的一些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自己和魏无羡并肩靠在栏杆上睡去的画面。

江久倒吸一口凉气，几个跨步迈到了江澄身边，一屁股坐在江澄对面，有些焦急地解释：“阿澄师兄，我可没原谅这厮，昨天是我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就跟这家伙碰上了，我真的没有跟他亲近啊！”

江久有些心慌，阿澄师兄一直以为自己更亲近原本的大师兄，要是让他误会这个魏无羡一回来自己就贴上去，岂不是又在伤害阿澄师兄吗？

江久拿不准江澄会不会多想，可是自己一定要摆明立场拿出态度！

江澄抬眸，看到江久信誓旦旦，一脸“你相信我”“我最喜欢你”的表情，有些失笑。

江久脑子还不清醒，听到江澄的笑声，还以为是以往那种冷笑或是讥讽，顿时更着急了，但是又不能打扰江澄吃饭，于是便眼巴巴地盯着江澄，希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恳求。

江澄终于放下碗，擦了擦嘴，微一挑眉：“你跟我解释干嘛？我跟魏无羡之间的关系不该波及到你身上。”

“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师弟，是你下属，你的态度当然就是我的态度……”

江澄伸手示意江久闭嘴，“好了，我没那么小气，因为这种事对你多想。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你把他当师兄也好，当陌生人也好，当敌人也好，都无所谓。”

江久有些呆愣，他偏头看了一眼魏无羡，那厮抱着和江澄一样的汤羹，美滋滋地喝着，唏哩呼噜的声音让肚子空空的江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魏无羡整个人缩在斗篷里，眼神都不给江久一个，抱着瓷碗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江久脑子懵懵的，怎么一夜之间魏无羡的态度变得这么诡异，阿澄师兄那些话居然对他没有影响？

疑惑间，江澄已经起身，路过江久时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有些发热，记得去找医师看看。”

听到江澄这句提醒，一边的魏无羡突然僵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江久。

看着对方冥思苦想很是苦恼的模样，又掩耳盗铃般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视线移动时，对上了江澄的眼神，魏无羡下意识又露出个傻不愣登地笑容。

江澄有些嫌弃地移开了视线，离开了饭厅。

魏无羡几口喝完早饭，忙不迭地也跟了出去。

江久端着厨师送上来的清粥，脑子里回忆着昨晚和今早的记忆，怎么感觉魏无羡和阿澄师兄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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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在船廊上慢悠悠地散着步，突然听到一声满带怒气的咆哮声：“聂怀桑，江望，江安，魏无羡，老子要宰了你们！”

下一刻，一道紫色身影从饭厅奔出，提着佩剑朝江澄的房间跑去。

一会儿后，江澄房间方向就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江久暴怒的发泄声。

“我说自己怎么像个傻子一样在甲板上睡了一整夜，合着是你们仨昨晚嫌我身上酒味重，不让我进阿澄的屋子。闻闻你们自己身上，好闻吗？还好意思说我？奶奶的，知道甲板上又多潮湿吗？我的关节到现在还是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