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鸢番外之桑落（十）

江枫眠因为虞紫鸢突然的离开和明显的拒绝态度，感到无力和愤怒，对白简的态度算得上迁怒和发泄。

是以在魏长泽点头肯定了白简的话后，江枫眠看着白简嗤笑一声，施施然推开剑锋转身回城，他也没有再一次阻拦。

他垂下了剑，沮丧地低下头，盯着地面的尘土发呆。

魏长泽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不知如何劝慰，男女之事风月之情他并无了解，不由得求助般看向藏色。

藏色摸摸鼻子，走到江枫眠身边，努力以轻快的语气笑着说道：“天下之大，有缘自会相见的。何况我们江公子可是云梦少主啊，以后想寻找心仪的姑娘，会是什么难事吗？”

江枫眠沉默，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藏色看着魏长泽，耸耸肩表示自己尽力了。魏长泽轻叹一声，扶着江枫眠的右臂，帮他把剑入鞘，“少主，接下来您如何打算？”

江枫眠直起腰背，转头看向城外虞紫鸢离去的方向，目光逐渐由悲伤转为坚定，“回莲花坞！”

说完，转身回城，他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与藏色擦肩而过时，淡笑着邀请：“如果藏色愿意的话，可以来云梦做客，让长泽陪你好好游玩一番。”

藏色一愣，然后露出笑颜：“江少主热情相邀，我自然要给个面子啊。”

江枫眠笑着点点头，走入城内。

藏色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和惊讶，喃喃自语道：“他受刺激了吗？之前还把我当情敌宣战呢……”

魏长泽走至她身边，“你刚刚说的话有作用。”

“啊？”藏色震惊地扭头，瞪大了眼睛看魏长泽，语气犹豫，“他回江家是为了动用人手找紫鸢的家吗？是不是……不太好？”

魏长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少主真的这样做的话，家主和主母肯定会不满的，若是少主只是一时激情还好，万一他持续地找下去，虞三小姐的身份，自己能瞒住吗？自己要瞒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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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眠回了客栈，立马就给家里传了信说自己要启程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因为江家的地位而心生高傲，相反，他有时候会希望自己有个兄弟能够替自己继承家业，这样他就可以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去游历天下，斩妖除祟。

后来，他接受了自己已经确定的未来，接受了成为云梦江氏家主这条既定的道路，江枫眠想着，即便长泽不是他的手足至亲，但是为人牢靠，能力出众，以后两人携手，一定可以稳住云梦向前发展。自己也不会如同父亲那般夙兴夜寐，日夜辛劳。

至于妻子，既然他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也做好了迎娶一位世家仙子，两家联姻牺牲婚姻的准备。即便不能真心相爱，起码能做到相敬如宾。

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年纪，母亲正在准备相看世家仙子，他想要在成家前再放松一次，享受一次，所以向父亲恳求了这次游历。

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他江枫眠，让他在游历中遇到了真正心仪、合适的女子。

可是当他彻底明白自己心意，决定去放手追求时，对方却离开了。

江枫眠不甘心，他认为身份、家庭都不是问题，他愿意将紫鸢的母亲接到莲花坞照顾，也会说服母亲真心接受身为散修的紫鸢，可是当对方离开时，他盘算、幻想中的一切美好未来，都会消失。

他不甘心，所以他要回去莲花坞，一是因为这次游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不可能真的抛下一切不管不顾，二是因为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找到心上人，然后追求，他不想错过。

既然上天补偿他，让他遇到这段缘分，他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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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江枫眠、魏长泽回到了莲花坞，带着藏色一起。

叮嘱了魏长泽接待好藏色之后，江枫眠马不停蹄地去处理他作为少主堆积已久的课程、事务。

连着一个月，他都跟在江宗主身边，努力接洽上离开一年而有所变化的江家事务，在江家不同辖地之间来回跑。

这期间，他推掉了江夫人给他安排的两次相亲。

等到终于重新上手江家宗务后，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江枫眠开始吩咐自己手下的人，暗中寻找虞紫鸢的踪迹，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找，害怕江家的对手会以此为线索，去伤害虞紫鸢。

但他也没有完全瞒着家里人，连着几次推掉母亲安排的相亲，江夫人很是不高兴，已经让江宗主提醒了他好几次。他这番举动，也是在悄悄告诉父母，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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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江夫人很不满，觉得儿子阅历不够，被外面那些心思深重的女人给骗了。她对虞紫鸢的了解仅限于江枫眠、魏长泽信中的描述，即使两人在信中都对虞紫鸢大家夸赞，可是江夫人却觉得，一个女子，跟三个大男人同行一年，实在是不成样子。

江夫人初步了解对方性格后，知道自己儿子不会喜欢这种，也下定了决心万一对方以这一年同行做要挟要嫁入江家，她该如何应对。

可是没想到，儿子沦陷了，对方却“离开”了，江夫人恨得牙根痒痒，认为虞紫鸢是欲擒故纵，故作清高。外面的散修，哪里比得上世家培养的仙子得体智慧，而且也不能给儿子带去任何助力。

知道江枫眠在私下派人寻找对方时，江夫人本要第一时间去阻挠的，可是江宗主拦住了她，说是对这个能令儿子倾心的散修很是好奇，想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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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个懂事的，等到枫眠成亲，抬进来做妾也不是不行，我听枫眠说她修为还是很出众的，算是给江家招来一个助力。他现在正在兴头上，你过去阻挠，白白影响了母子感情。”

江夫人咬牙切齿：“你还敢说？这些年来趁你外出处理事务故意接近你，想爬上床加入江家的人还少吗？谁知道枫眠看上的这个，是不是看上他的身份想要一心攀附的？他还没成亲，就搞出这种风流韵事，对名声有多大影响，你想过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别院养的那几个女人你心里不舒服，这些年来一碗避子汤，我也没让她们生下孩子，威胁枫眠的地位。家里孩子多，就容易夺权出事，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如果枫眠看上的，也是个心思深重、故弄手段的，就以此为契机，教导一下他如何处理这些女人。如果的确没什么问题，你又实在不高兴，那就暗中打发了。毕竟是儿子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你就不好奇吗？”江宗主柔声哄着妻子。

他向来奉行的就是独子继承，当初他那一辈为了争夺少主之位，兄弟争权，旁系站队，实在是乌烟瘴气。所以他上位后，把江家的核心权力都牢牢抓在手里，并且培养了一批忠心的客卿。娶妻之后，专心培养这一个儿子，方方面面都做好了准备，就算哪天出意外，也能够确保不会有人影响儿子的宗主位。

这些年来，是有不少女人爬上他的床，妄图为身后的家族、势力得到些什么，但是他都妥善处理了。那些女人杀不杀都没有影响，依着心里的不屑，也为了名声着想，他把这些女人都安排在了江家别院里，偶尔才会去一次敲打敲打。

顺顺利利把儿子养大，第一次见他动心，江宗主还是很好奇的，劝哄着妻子熄火，想着要看看儿子第一次喜欢上的姑娘。

江夫人被丈夫安慰住，同意了丈夫的想法，就算心里还是先入为主的厌恶，但也选择等着，见一见儿子喜欢上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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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家的人私下寻找了三个月，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除了与江枫眠一起游历的这段时间，他们找不到一丁点线索，似乎虞紫鸢这个人就这么蒸发了。

眼看着江枫眠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暴躁，江宗主原本作壁上观的心态也变了，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找到了魏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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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魏长泽到了书房，行礼。

江宗主低着头在看些什么，没有回应他。

没有得到允许，魏长泽也不能擅自起身，只好一直保持着微弯腰身，拱手行礼的动作，目光无意识地凝在地板上某一点。

过了一盏茶时间，江宗主收起手里的一沓信纸，“坐吧。”

魏长泽连忙弯腰更深：“长泽不敢，宗主有事但请吩咐。”

江宗主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亲自扶着他的双臂，让他起身，推着他坐到了椅子上。

魏长泽坐下的那一刻就慌乱地要站起，却被江宗主牢牢按住双肩，他略微不安地抬头，对上了江宗主含着笑意的双眼，“长泽，虽然我对你是有些苛刻，但是枫眠对你，可是一颗真心吧？”

“少主视长泽如手足，长泽感恩铭记于心。”

江宗主收敛脸上的笑意，双手用力，满意地看到魏长泽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起来，“那你怎么忍心看着他到处奔波寻找心上人，却无动于衷呢，嗯？”

魏长泽忍着入体流窜的灵力，握紧拳头，指尖猛掐让自己不过于失态，“宗主的话，长泽不懂。长泽一直在帮少主寻找虞姑娘的线索，但是长泽无能，一直没有收获。”

江宗主收了手，背手走到书桌旁，拿起信纸，“行了，这种面子话就不用说了。我仔细看了一遍你们游历期间传来的信，据你和枫眠的描述，这位虞姑娘的修为在同辈人中，绝对压过如今仙门九成的女修士。这样一个修为高深、容貌艳丽的女子散修，之前没有一点踪迹就算了，可是在出现一年后，又人间蒸发，一点线索不留。江家居然什么都查不到，这就有些诡异了。”

江宗主把一张信纸放在魏长泽旁边的茶几上，轻轻点了其中一段话，“长泽，这段时间枫眠的焦虑我看在眼里，你的一味顺从安排、偶尔的欲言又止我也看在眼里，你真的没有要解释的吗？”

魏长泽脸色苍白，目光移到信纸上，“虞紫鸢举手投足不似寻常女子，礼仪举止有几分世家风范，属下怀疑有可能是其它仙门培养的棋子，会暗中留心。望宗主暗中查询一番，以免奸诈之人以此暗害少主。”字字清晰，是他的笔迹。

“魏长泽——”

听到江宗主的称呼，魏长泽下意识看过去，江宗主目光如刀，透露出几分威胁，气势压迫。

“我原本不想怀疑什么，但她的姓氏、修为、踪迹实在令人多想。枫眠说过，那晚城主府的事。加上你这段时间的表现，魏长泽——”

江宗主拖长了尾音，“知情不报……你真的要背叛枫眠？背叛江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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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泽心里满是苦涩，他还有选择吗？从宗主的话里，很明显，回来后，他一直有派人监视自己。不，或许以前也有，只是这次透露了出来。

虞三小姐的身份宗主以及有了怀疑，若是以画像去西南寻找，很大可能能查出来。

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那自己真的还要坚持闭口不言吗？

魏长泽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他一路谨慎地走到现在，成为莲花坞继宗主、主母、少主江枫眠后话语权最大的人。他见过很多暗中被宗主处置的人，自己也处置过不少，他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他手里的权，随时都能被宗主收回。那么，这些年的暗中训练、肮脏任务不都白做了吗？

如今的情况，自己只是表态，不是告密，也不是违约，不是……魏长泽给自己洗着脑。

他感觉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江宗主指节轻敲桌面，魏长泽才回过神来，身子里的疼痛已经平复，他动作利落地离开座位，单膝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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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身为宗主，知道的肯定比年轻人多，之前是不上心，一旦真的深入想想，虞夫人的身份就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