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鸢番外之桑落（九）

第二天，当虞紫鸢说自己准备结束游历，回家休息的时候，江枫眠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他昨晚才下定决心要开始正式追求虞紫鸢，哪怕以后因为她散修的身份会受到家里的反对，他都会坚持自己的心意。

他能感受到，虞紫鸢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两人是有机会永结同心的。

可是，怎么今天她就要离开？

旁边的藏色心里猛地一跳，不会是她昨晚一时失态刺激到了紫鸢？她说那些话是为了挤兑江枫眠啊，怎么紫鸢反而要走？她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应该不会介意昨晚的玩笑啊。

藏色悄悄拽了拽魏长泽的袖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魏长泽沉默地坐在一边，低头不答。

江枫眠平复下心绪，斟酌着开口：“结伴这么久了，如果有机会，能拜访一下长辈也是好的。不知道，紫鸢愿不愿意请我们去做客呢？”说罢，眼神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佳人。

虞紫鸢在桌下握紧了拳，抬头笑容淡然，语气确实毫不犹疑地拒绝：“家中传信有要事，不适合带外人回去做客。”

藏色看了看江枫眠越发苍白的脸色，也不敢做声。

江枫眠急切地追问：“既是家中有事，回去处理也是应该的。处理之后，我们可以继续游历，我们之前还约定了很多要去的地方呢。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或者约个离你家近的城池？”

虞紫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碎碎密密的疼痛：“不了，这次回去，我不会再离开了。”

“为什么？”江枫眠声音忍不住拔高。

“我父亲早逝，家中全靠母亲将我们……将我，抚养长大。她年事已高，我要在家中陪伴。”

虞紫鸢看到江枫眠眼眶泛红，情绪激动的模样，咬咬牙继续说道：“所以之后我会招人入赘，省去出嫁分离之苦。”

江枫眠喃喃道：“入赘？”

虞紫鸢：“没错，我不能外嫁。”她撇过头，不愿再看江枫眠的神情。

屋里一片死寂。

然后，江枫眠突然站起来，绕过凳子，走到虞紫鸢面前，急切地抓住她的双手：“我有法子了。”

江枫眠目光灼灼：“虞姑娘，不，紫鸢，若你愿意，可以和你的母亲一起来江家，我父母一向待人温和，云梦百姓也热情好客，你们会喜欢莲花坞的。”

虞紫鸢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江枫眠抓得很紧，她无法挣脱。

她皱着眉头冷淡拒绝：“不用这么麻烦。”

江枫眠：“不，不麻烦，紫鸢，其实……其实，我……我对你……”他面容泛红，紧张地舔舔唇，眼神炽热，想把一腔心意倾诉出来。

虞紫鸢却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大力挥开他的手，急退两步。

江枫眠下意识紧跟上前，虞紫鸢又退，伸手做出警惕样。

“紫鸢？”

虞紫鸢深吸两口气，余光瞥到藏色尴尬的神情，和魏长泽头颅低垂的姿态，深吸两口气，吐字清晰，语气坚决：“江公子，江少主……这一路走来，我很高兴与你们相识相交，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萍水相逢之人，也会因水流动而分离。作为朋友，你的不舍我很感激，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我们只是偶然相遇，只是朋友。”

她绕过江枫眠，躲开对方想要挽留的手，走至门前，“我明天就会离开。以后，天下之大，有缘再会。”

江枫眠想，她那么聪慧，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情意，怎么会猜不出自己想要吐出的真心……她一定看得出，只是拒绝了。

江枫眠头一次这么深切地痛恨自己是江家少主，世家公子，若是刚刚自己能说出随她离开，陪她回家的承诺，自己也不至于站在这里没有一点挽留的办法。

————

这一天，藏色去找虞紫鸢，试图道歉和挽留，但是虞让她安心，说自己离开真的是因为家中原因。藏色无奈，只好陪着收拾行李。

江枫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魏长泽几次敲门，都不得进入。

第二天清晨，虞紫鸢骑着骏马，在城门口与几人道别。白简也来送行，热情地跟虞紫鸢表达不舍之意，再三要求对方以后一定要来做客。

看着虞紫鸢远去的背影，白简有些低落，转身要回城，却看到江枫眠冰冷的剑锋。

江枫眠眼下青黑明显，整洁得体的衣饰也掩盖不住神情的憔悴：“是不是你？”

“少主！”魏长泽惊呼一声，上来拦住江枫眠，生怕他真的一时冲动，伤害了白城主。这里可是对方的地盘。

藏色也迅速过来，身子挡在白简最容易对江枫眠出手的方法。

白简抱臂，看着对面这三个人，挑眉懒洋洋地回应：“什么是不是我？”

江枫眠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动，剑尖直直对着白简：“是不是你威胁了她什么？不然好好地，紫鸢为什么要离开？”

白简嘲讽一笑：“你跟她同行这么久，看不出她的性子？我能威胁她什么？我们刚刚认识。”

“那你前晚的古怪举动是为何？一城之主处理个狐妖，为什么那么在乎我们这些人的看法？”

“我纠正一下，没有在乎你的看法。”

看着江枫眠气急的模样，白简也懒得跟他打嘴皮官司，“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给自己选个继承人。看虞姑娘修为精深，思虑缜密周全，处事得体有风范，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接过这城主之位。但是她拒绝了。这跟她的离开可没有关系。”

江枫眠紧盯对方：“仅是如此？”

白简笑着伸手，示意江枫眠：“你可以问问他啊~~”

魏长泽看着转移到自己这边的三道目光，身子不由得绷紧了。

江枫眠：“长泽，她说的是真的吗？”

魏长泽看着自家少主疑惑却掩不住身上颓丧气息的样子，余光一瞥，看到了白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前晚的回忆涌上脑海。

————

那晚，魏长泽从树下走出，白简看到虞紫鸢紧张僵硬的状态，立马就让出了空间。

虞紫鸢走到魏长泽面前：“你知道了。”是轻叹，却十分肯定。

魏长泽还是那副沉稳收敛的姿态，目光中却满含警惕与惊疑，手悄悄按上剑柄：“虞三小姐，您隐瞒身份，有什么目的吗？”

虞紫鸢看到了他的举动，也不在意：“我能有什么目的，虞家隐世的原则，魏公子不至于不知道。我不过是出来游历罢了，毕竟隐世不代表不知世。”

她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帮我瞒着吧。不要多生枝节。”

魏长泽一惊，有些措手不及：“离开？！”他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忐忑，“是因为我……？”

“不”虞紫鸢打断他，“我不傻，看得出江枫眠的意思。我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对你家少主的确也有些儿女心意。但是虞家隐世的原则不容我外嫁，与仙门联姻更是禁忌。既然说破只能痛苦，那不如趁早斩断这个苗头。”

魏长泽想开口，但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到底，这是少主和虞姑娘的事，自己无法插手，也没有资格介入。

虞紫鸢微微一笑，看着对面这个一路上都沉稳可靠的同伴：“长泽，给我们的情谊留一个体面安好的结局吧。因为家族原因，隐瞒于你们，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高兴与你们结伴，只是，就到这里吧。往后，珍重。”

魏长泽看着月光下微笑从容的少女，感受着对方对这段同伴情谊的珍惜，心底泛上一股暖意。他郑重地点了点头。